带着一种混合着敬畏与悲悯的沉重:
“根据福州传回的林奉日志和能量输入记录…反向推演了帅帅当时的神经状态模型。”
他指着报告上复杂的神经电位模拟图,“在那种强度的反向抽吸和神经毒素刺激下…普通人的意识会在几秒内彻底崩溃、湮灭。
但帅帅的脑波…记录到了持续过27分钟的高强度、高频率反抗脉冲!”
他调出模拟图上几处被标红的、剧烈震荡的区域:“看这里…边缘系统海马体、前额叶皮层…这些与自我意识、情感、记忆紧密关联的区域,在抽吸过程中爆了远生理极限的神经放电!
这根本不是生物电活动…这是意志!
是‘我存在’、‘我抗争’的意志在燃烧自己的神经元!
他在用灵魂的灰烬,对抗被异化为能源的绝对黑暗!”
陈教授的目光投向玻璃窗内那具沉默的躯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赢了…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近乎自毁的方式。
他的意识…那构成‘张帅帅’的一切复杂结构,确实在那场抽吸中被彻底撕裂、熔毁了。
如同恒星塌缩…但在他意识的‘奇点’深处,在那绝对的虚无边缘,那点纯粹的‘守护’意志,那拒绝被吞噬、拒绝被异化的最根本的‘存在’烙印,被淬炼了出来,成了…现在屏幕上这点不灭的微光。
这不是复苏的信号…这是…一座用灵魂灰烬筑成的、永恒的纪念碑。”
张宇沉默地凝视着那点微光。
它不再代表一个鲜活的人,而是人性在绝对黑暗面前,用最惨烈的代价证明自身存在的不灭宣言。
蚀链的幽灵已被埋葬,但最深重的蚀痕,化为了这座沉默的、却散着永恒微光的界碑。
“守护好他。”
张宇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清晰而坚定,“他是战士。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胜利的证明,也是对所有试图践踏人性底线者的永恒警告。”
尘光如缕,穿透最深黑暗,永不熄灭。
冀中监狱,严管会见室。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
曹荣荣坐在桌子一侧,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她的对面,是一个穿着囚服、剃着光头、眼神浑浊畏缩的中年妇女——武京伟的母亲。
老人枯槁的手紧紧抓着一个洗得白的旧布包,里面装着几个煮鸡蛋。
“大…大姐…”
武京伟母亲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和卑微的讨好,“俺…俺替京伟…给你磕头了…”
她作势要站起来下跪,被旁边的女警及时按住。
曹荣荣的身体瞬间绷紧,胃里一阵翻搅。
武京伟…那个运送毒药、视人命如草芥的狠人…他的母亲。
“别…别这样…”
曹荣荣的声音有些紧,她强迫自己看着老人那张被苦难刻满沟壑的脸,看着那双浑浊眼睛里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哀求。
那绝望,与她自己在药厂时的恐惧,似乎有某种遥远而扭曲的共鸣。
“京伟他…他犯浑…他不是人…他该死…”
老妇人语无伦次,泪水混着鼻涕流下,“可…可他爹死得早…俺就这一个儿啊…他以前…以前在部队…是标兵…是给俺争过光的…”
她哆哆嗦嗦地从布包里掏出那张被摩挲得亮的“精武标兵”
旧照片,颤抖着推到曹荣荣面前。
照片上,年轻的武京伟穿着迷彩,眼神锐利,意气风。
曹荣荣的目光扫过照片,又落回老妇人绝望的脸上。
王主管的阴鸷,鲍玉佳的鬼祟,“疤脸”
的疯狂…这些画面再次涌现,夹杂着武京伟在流水线旁搬运毒粉的模糊身影。
恨意如同毒藤缠绕心脏。
但…眼前这张绝望的老脸,这双枯槁的手…蚀链的毒液,不仅毒害了囚犯,也蚀穿了像武京伟这样的执行者,更将剧痛注入了他们身后这些无辜亲人的骨髓。
这条链子上,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一片被贪婪和罪恶烧灼过的、遍地狼藉的废墟。
曹荣荣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稍微冷静。
她没有去碰那张照片,只是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却清晰:“他做的事…害了很多人…毁了很多人一辈子…法律…会给他公正。”
她顿了顿,看着老妇人瞬间灰败下去的眼神,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鸡蛋…您自己吃吧…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