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将那段尘封了数十载、饱含血泪与遗憾的往事娓娓道来……
他从爷爷出身保定府地主豪绅之家,曾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讲起;讲到家道中落,为肩负长子之责、养活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弟弟,毅然弃文从戎,投身行伍;再到枪林弹雨,九死一生,打军阀、抗日寇、战顽敌……
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讲到后来在华阳县一场惨烈的恶战中身负重伤,弹片穿肠,幸得当地乡亲冒死救助,藏在老乡家中悉心照料,捡回一条命却瘸了一条腿;伤愈后与部队失联,烽火连天,山河破碎,归路已断。
他也曾一次次寻找故乡和亲人,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回到故土,却发现家乡早已在战火中化为一片焦土废墟,亲人不知所踪,荒草丛生,再无半点烟火气息……
心灰意冷之下,最终选择在华阳县那个偏僻的弯河村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将那份深入骨髓的遗憾与思念,默默埋藏……
听着刘青山深情而细致、仿佛带着血泪的诉说,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刘树义早已红了眼眶,这位经历过无数血火考验、见惯了生死离别的老将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强忍着的泪水仍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死死的。
刘树茂更是早已失态,捶胸顿足,哭得像个迷路多年、历尽艰辛终于看到了家门的孩子:“是大哥!真是大哥啊!这经历……这苦楚……错不了!大哥他……他受苦了啊!!我们……我们对不住大哥啊!!”
就连一旁身姿笔挺的刘伟民也深受感染,鼻腔酸涩,他悄悄别过头去,用力抹了把脸。
他看到一生刚毅、从不轻易落泪的三爷爷此刻哭得像个泪人,一向威严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二爷爷也情难自已、虎目含泪,心中先是无比的震惊,随即是巨大的释然,继而涌起一股汹涌的暖流和血脉相连的亲切感,他看向刘青山的目光充满了激动与深深的认可:原来,我们真的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刘树义的声音已经彻底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仿佛想通过更多鲜活的细节来触摸、感受大哥失散后这些年的生命轨迹,他追问道:“好孩子……再……再讲点你爷爷的事,平时的习惯,什么都行……再多讲点……”
“对对对,再讲点,什么都行!你再讲讲!”刘树茂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连连点头,声音哽咽地跟着催促道,生怕遗漏了关于大哥的任何一点信息。
刘青山想了想,眼中泛起温柔而怀念的光芒:“我爷爷……他没事的时候,最爱搬个小马扎,坐在老家门口那棵老枣树下,朝着东北方向,久久地望着。手里总是摩挲着一块老旧的怀表,反反复复地看,那表很旧了,表壳上都是划痕,但他从不离身,视若珍宝,说那是……那是他娘给他的,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物件了,是他对家、对亲人最后的念想……”
“娘……!那块表!!”
听到这里,刘树茂积压的情感彻底决堤,他嚎啕大哭起来,哭声痛彻心扉,“大哥!我的大哥啊!那怀表我知道!银壳子上刻着云纹,小时候我淘气,还抢过来耍过呢,我也想要,但娘就是不给我,说那是大哥的!呜呜呜……大哥啊,我们……我们总算找到你了啊!!”
他激动得再次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我现在就去!备车,去把大哥接回来!让大哥回家!立刻回家!!”
“老三!坐下!”刘树义一把死死拉住他,声音严厉却同样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和颤抖。
他何尝不激动?
他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大哥身边!
但他考虑得更周全,大哥年事已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转向刘青山,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让客厅里所有人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停止跳动的问题:“孩子……你爷爷他……现在……还在家吧?身子骨……还硬朗吧?”
这话里的潜台词无比清晰,沉重得让人窒息。
历经了这么多苦难,我们那苦命的大哥……他还健在吗?他还……好吗?
刘树茂也猛地反应过来,哭声戛然而止,他紧张地屏住呼吸,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刘青山脸上,充满了惶恐与希冀,生怕从他那张嘴里听到那个令人绝望的回答。
刘青山看着两位老人那紧张惶恐、仿佛在等待最终判决般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几乎不敢触碰的恐惧。
他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暖而肯定、带着抚慰力量的笑容,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