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迅速浸湿了他饱经风霜的脸颊。
他抬起粗糙的手背,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试图擦去那汹涌的泪水,但这动作反而显得更加无助和孩子气。
他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原本洪亮的声音彻底被哽咽和抽泣撕裂,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大哥……我…我找了你…找了多少年啊……呜呜……天南地北…部队…地方…逢人就打听…一有线索就扑过去…可…可一次次都不是…都不是你啊……我心里…我心里难受啊……呜呜呜……”
他哭得像个走失了多年、受尽了委屈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坚强和将军的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最真挚的骨肉亲情和那漫长寻找岁月中积压的辛酸与痛苦,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刘树义紧抿的嘴唇再也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别过脸去,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可泪水却愈发汹涌地涌出,顺着他坚毅的脸颊扑簌簌地往下掉,一滴滴砸在脚下的黄土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他努力平复着呼吸,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终于,他转回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水光,声音沙哑得几乎变了调:“大哥……这些年……我们……”
他的话断在哽咽里,所有的军威与沉稳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质朴的兄弟情深。
这些只有他们兄弟才知道的、尘封了半辈子的细节,如同最后的重锤,彻底击碎了刘树德心中所有的怀疑和震惊!
他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揪住了胸前的棉袄,粗重的呼吸卡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抽气声。
浑浊的泪水瞬间决堤,从他深刻的脸颊皱纹中汹涌而出,滚烫地落下。但他没有发出嚎哭,而是死死咬住了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和抽气声。
刘树德的目光死死地、一寸不离地钉在刘树义、刘树茂两人的脸上,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到确认、再到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悲痛交织……
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中飞快闪过。
终于,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前伸出了那双布满老茧、此刻抖得不成样子的手。
刘树义和刘树茂立刻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大哥那双冰冷、粗糙、剧烈颤抖的手。
真实的触感、温热的体温,彻底证实了这不是梦!
“树义……树茂……真是你们……真是你们啊!!!”刘树德终于从胸腔最深处迸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
这声呐喊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喉咙,而是从他灵魂最深处、从那被岁月和无数次失望磨砺得近乎麻木的角落里挣脱而出,裹挟着半个世纪的尘埃与无望的等待,在院落中轰然炸响。
就在这天地仿佛静止的一瞬,刘树德的脑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雷劈开的洪流,奔涌肆虐,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防备!
那保定府青砖黛瓦的深宅大院,那鲜衣怒马、吟诗作赋的少年时光……
仿佛就在昨日,却又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幻梦。
家道中落时,母亲愁苦的泪眼,两个弟弟稚嫩却惶恐的面容……
是他毅然脱下长衫,穿上粗布军装,奔赴凶险莫测、九死一生的战场。
入伍第三年,他好不容易得了探亲假,怀揣着积攒的津贴,日夜兼程奔回故里……
等待他的,却只有一片被战火摧残后的焦土废墟。
残垣断壁,荒草丛生,哪里还有半点家的影子?!
母亲呢?
弟弟呢?!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废墟里翻找、呼喊……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和呼啸的北风!
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被生生剜去!
此后几十年!
从北到南,枪林弹雨,九死一生!
他从未停止过寻找!
每到一个地方,每遇见一个可能的知情人,他都要上前打听,一遍遍描述着记忆中的家和亲人的模样……
可得到的,永远是一次又一次的摇头和失望!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无情地熄灭……
那些年,他不知写了多少封家书,却不知该寄往何处;攒下来的军饷,却不知该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