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理性的分析驳倒,他反而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二爷爷您说得对,燕京只有一个。可燕京的今天,是集合了全国之力,历经数百年乃至更长时间的积累,才达到的高度。现在的弯河,和燕京相比,确实如同幼苗之于参天大树,差距巨大。”
他先肯定了二爷爷的观点。
随即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前瞻性:“但是,如果我们把目光放长远,不是看现在,而是看二十年以后呢?”
“到那个时候,住在燕京,就一定会比住在弯河更舒服、更幸福吗?”
这个假设性的问题,
瞬间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令人遐想不已。
二十年?
这个时间跨度,对于院子里大多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人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遥远而又充满未知变数的未来!
它几乎相当于他们小半辈子的人生。
大家习惯于规划明天、下个月,甚至下一年的光景,但二十年后的图景,对他们而言,太过模糊,也太过宏大,以至于一时难以把握。
然而,
紧随其后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根深蒂固的怀疑。
几乎是立刻,许多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这怎么可能呢?
刘福来、刘兆丰、刘茂财兄弟几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这辈子去过最远、最繁华的地方可能就是县城了。
燕京,那是只在广播里、报纸上听说过的地方,是伟大居住的首都,是祖国的心脏,是集合了全国最好资源的天子脚下!
弯河就算现在搞得不错,有了电灯、水泥路,开了几家厂子,可说到底,它还是黄土高原山沟沟里的一个村子啊!
二十年后,它就能和燕京比舒服、比幸福了?
这想法太大胆,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挠着头,心里直犯嘀咕,觉得青山这孩子是不是有点过于乐观了?
王凤仪、许美娟、王二妮等人,也被这个想法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燕京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梦里都不敢想能去常住的地方!
那里有高楼大厦,有百货公司,有医院学校,啥都是顶好的。
弯河再好,还能好过首都去?
她们想象不出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
一种基于现实认知的巨大差距感,让她们本能地觉得这不太可能。
刘劲草、刘红苕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思却有些活络起来。
他们都年轻,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不像父辈那样思维固化。刘红苕更是偷偷瞄了一眼自信满满的刘青山,心里琢磨:老四从燕京回来,见识广,他这么说,难道真有啥咱们想不到的门道?
二十年后的弯河,会变成啥样呢?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种子,悄悄落在了她的心田。
刘江河、刘浩川这帮半大小子,反应则简单直接得多。
他们先是觉得青山哥这话“够牛”、“够敢想”,但随即也被勾起了无限好奇。
燕京他们当然向往,但如果说自己从小长大的弯河以后能比燕京还牛?
那得多带劲啊!
他们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二十年后,弯河会不会也到处都是高楼?也有电影院、大商场?说不定还能开上小汽车?
这种对未来的憧憬,让他们暂时压下了怀疑,反而有些兴奋地期待起来。
而端坐主位的刘树德,浑浊的老眼深处也掠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深深的思索。
他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比谁都清楚首都和一个偏远山村之间的天壤之别。
孙子的这个假设,在他听来,简直是石破天惊!
但奇怪的是,看着孙子那笃定、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再联想到这半年来弯河在孙子带领下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心中那堵名为“不可能”的坚固墙壁,竟然也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没有像儿子们那样立刻否定,
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眉头紧锁,试图去理解孙子这番话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底气与蓝图。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之中,只有灶膛里柴火的轻微噼啪声。
刘青山这个大胆至极的假设,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人们被现实禁锢的思维,将一个原本绝不可能纳入考量的未来图景,硬生生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