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走之前,夫子不无惋惜的说,他时间实在不多,只来得及建一座水闸,算是治标不治本。
「江南水患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真希望以后有人能帮他拆了这座闸才好啊。
「我好奇,拆了闸不是会洪水吗,好好的拆什麽。
「我记得,当时,夫子用一种十分谦逊的平常语气说。
「敢拆的人一定是有勇气把水患治理的更好,或者已经治理的更好了。
「而能比把治标之路走到尽头的狄公闸还要更好的,只能是治本之术了。
「若是没有,哪怕塌了,狄公闸也会被一次又一次的重建。后人总是依赖旧的成功路径,只要还能凑合用,缝缝补补又如何?嗯,这叫祖宗之法不可变……说到这里,夫子那时好像是笑了下。
「所以拆了狄公闸,当然比固守它要好。
「夫子还说,希望有生之年此闸能被拆了。
「虽然当时我们大部分人听完,都觉得不可能,至少有生之年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龙城县发生了什麽,容女史你也知道了。」
老杨头语气十分感慨。
容真有些缄默,笼袖孤立。
老杨头摸了摸稀疏的头发,还有那颗独眼:
「回来的路上,我好奇问过夫子,不怪圣人任用我们这些酷吏吗,他死了这麽多同僚,还包括一些志同道合的政坛盟友。
「夫子想也没想的说,乱世需用重典,心慈无以谋国。
「我奇怪问,哪里是乱世了?只是改了国号而已,社稷还在。
「夫子笑而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我们在套话构罪,但其实不是的,只是我个人好奇去问而已。
「过了没好久,也就是当日天黑后,夫子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是啊,多亏了圣人,社稷还在,还在呢……
「我不太懂他当时的出神表情,很奇怪,有庆幸有难受还有一丝希冀……
「后来我们把他送到了京城,在重返宰相府之前,临别下车之际,夫子又对我们这一行护送的酷吏,说了一句话。
「他说,乱世需用重典,后面其实还有一句话,是盛世要用德政。」
说到这里,老杨头停顿了下,似是给一言不发的容真消化的时间。
「然后呢?」容真凝眉问。
「然后……然后自然是大部分人没听。
「但是从那天起,我主动提出了外派到南边,正好那时候,诏狱司如火如荼,算是最后的鼎盛时期,甚至由监察中央官员,转为检查地方官员,要扩充编制。
「我便被派到了金陵监察院新立的诏狱司分布,监察地方官员,虽然也是权力不小,但是洛京的同伴们看我的眼神,也是和看蠢货一样。
「因为光是抄一次勋贵大员的家,都能赚的盆满钵满,还升官发财,这种好日子干嘛不过。
「我没管这些,去到了金陵,我开始有时间看夫子路上闲聊时推荐的一些书,刚开始确实心痒难耐……
「但是再后来的事情,容女史也知道了,诏狱司被缩编裁剪,几乎名存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