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昨日柳氏堂前所说,她自小性情如一,可明眼人也知道,纵然敢说敢干乃天性使然,却也得是有家境条件支撑才能更加无有顾忌。
当年十四岁的顾铭德已初显皮相之优胜,因此,柳氏救他,在场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都很自然地认为这就是少女情窦初开,起了懵懂心,而顾铭德苏醒后第一件事当然也是依规跪拜叩谢。
然而,出乎顾铭德意料,柳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即便到了多年后的昨日,爆的柳氏依旧未将此事当作拿捏顾铭德的筹码来讲,足见当时冷漠反应之真实。
只不过,从此他也就成了柳家大小姐身边跑腿干活的其中一人。
柳家所在新洲,比之京城及其余大城重镇,自然算不得是多大的地方,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柳家除去在四围周边拥有大量田地,渔获产出亦是收入的另一大来源,鱼米自足之余,又能对外贩售获利,柳家便也顺理成章地成为远近闻名的富户乡绅。
新洲地势相对平坦,大小鱼塘几为柳家所有,所雇塘丁人数众多,而在其他村庄的若干渔佃,每到秋高气爽清塘捕鱼的时节,柳家就会派人前往坐镇,现场将渔获依照成色、大小及数量仔细清点,依照契约取走本家份例。
跟着柳家大小姐,顾铭德不再像以前在佃农家里那般只知少吃多做埋头干活,而是开始动脑。
从最初只能风里来雨里去跑腿办事、干看守粮食驱赶鸟雀这类体力活,到从中现并整理出一系列折中省力的方法,到后来从农田转到渔佃,依照天时实际选择收取鲜货或钱币收租,所有的做法都非一拍脑门,而是机智地利用适当的方法向上传达。
短短几年间,顾铭德各种聪明表现,都或多或少传到了主家人耳中,后经柳老爷暗中观察,也就真的对这个少年留有了印象。
反观大小姐,却是从未特别在乎身边下人的表现,至到柳老爷来把顾铭德调去自己身边,大小姐也没有表达过半句意见。
顾清没想到今晚跟父亲的对话,居然会是从父母往事开始的,对于父母的起始过往,一时听下来,内心也颇多感慨。
父亲能拥有如今这一切,说是有赖于自身聪明努力经营所得的确不为过,但若没有母亲一开始的出手相助,也当真不可能会有后面的故事。
而无论是自己娘家,抑或如今的南理夫家,顾清对于大户人家的理解又是来自最直观的“亲身经历”
,因而深知此种家庭最不缺的就是勤快的下人,但真正能够给主家留下印象的,往往都是聪明有眼力见儿的,后续如何暂且不说,要先被主家看到,才有继续的可能。
而顾铭德在听见女儿表达的慨叹后,却是垂眸不语,以致顾清也没能瞧见那一瞬间他眼中实是没有了神采。
又是短短的片刻沉默之后,顾铭德却也没有打算继续前边的话题,反倒主动开口,询问顾清现有孕的经过。
顾清就将说与母亲的话又再说了一遍,只不过这回她在末尾问多一句:“女儿想请父亲示下意见。”
女儿有孕,顾铭德自然十分开心,而且,从这次归宁队伍也能看出夫家对女儿的态度,但想到现的时间点是在路上,且又涉及不同国度的姻亲习惯,因而需得更多慎重。
就听顾铭德缓缓道:
“若是遵照我国习俗,似此等情形,由女方父亲提笔书写报喜信件,随礼一同送往男方父母手上,再行后续商讨便可。
但你这情况却又更复杂些。”
说着稍一停顿,接道:
“昨夜我倒也设想一法,个中经过虽更繁复,却是既表明咱家态度,也不失我中原礼仪,更防止为外族所诟病。”
顾清问:“还请父亲详说一二。”
却见顾铭德在此时从座位起身,走向书案,拿了两页信笺在手,才再返身走回,并递向顾清。
顾清也已站起等候,双手接过信笺。
相比第一页只有精简的几行字,拿开第二页看时,却见上边竟是密密麻麻齐整罗列着若干名目,待至看清所写内容,顾清也忍不住面露讶异:
“父亲,需得到此?”
这边柳氏在顾清离开后就已命人送水进来擦洗漱净,也才刚刚换好里衣上床休息,安虹正在为其垂放床帐,听房门被轻轻叩响,便转身走到门边,小声问说“是谁”
。
而已经躺下的柳氏在听见敲门声时就已在帐内重新坐起,这边安虹走出里间时,她也已经抬手去将一侧床帐撩起,脸朝外响声问说“怎么回事”
。
安虹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