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起,重重落下……
一幕幕,一桩桩,如同最残酷的刑罚,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每一个画面都浸透了温热的鲜血和撕心裂肺的绝望。
“不……不……不是我……”
他想嘶吼,想辩解,想否认这如同梦魇般的现实。
然而,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出的只有微弱的气音,甚至无法震动空气。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一股热流猛地从他口中涌出,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染红了他的衣襟。
是血。
他……他竟然连话都说不了了。
悲伤,如同积蓄了太久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道理智的堤坝。
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声的悲恸。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显得狼狈不堪。
他想抓住什么,却现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只能任由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将自己彻底淹没。
师尊……父母……妻儿……还有那条忠诚的狗狗……他们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重叠、旋转、模糊,最终定格成一片刺目的血色。
那是他用双手亲手抹去的色彩,是他永恒的罪孽。
“啊……啊……”
他想呐喊,想质问这无情的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于他。
然而,喉咙里只能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损风箱般的嗬嗬声。
失声,如同最残忍的诅咒,将他牢牢锁在了这无边的悔恨与痛苦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更久。
他只是躺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偶尔有意识清醒的片刻,便是重新经历那剜心剔骨的回忆,品尝那比死亡更可怕的活地狱。
他的身体也在生着诡异的变化。
一夜之间,或许更快,那些夹杂在墨色丝间的银白,如同初冬的初雪,以肉眼可见的度蔓延开来。
先是鬓角,然后是头顶,再是鬓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疯狂地摧残着他曾经乌黑的荣耀。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他原本如墨般的黑,已有一半染上了霜华。
那白,像是烙印,刻着他无法洗刷的罪孽,也像是催命符,昭示着他生命力的迅枯萎。
曾经,他是六扇门最耀眼的存在,是秩序的象征,是黑暗中的利剑。
他的命令无人敢违,他的智慧令人折服,他的武力让人敬畏。
他站在权力的顶峰,俯瞰众生,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守护一切。
可现在,他却只是一个废人。
一个手染至亲鲜血的刽子手,一个失声的哑巴,一个未老先衰的失败者。
他无法再面对任何人,无法再承受那些同情、怜悯、或是鄙夷的目光。
六扇门的职责,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日夜为之奋斗的公义与秩序,在他看来都变得无比讽刺。
他亲手摧毁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还有什么资格去维护别人的安宁?
于是,在一个同样阴沉的清晨,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悄然离开了六扇门。
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总指挥使的职位,和一个关于“逆道冥煞”
与“血手人屠”
的恐怖传说。
他带走的,只有那柄冰冷沉重的魔刀“逆道冥煞”
,以及一颗早已千疮百孔、被无尽悔恨和悲伤填满的心。
他回到了这座他曾誓死守护的京城,却又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鬼蜮。
他搬进了一座荒废已久的旧宅,位于京城的边缘,周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
宅子很大,空旷而阴冷,如同他此刻的内心。
他将自己关在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里,与外界彻底隔绝。
白天,他常常呆坐不动,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偶尔,他会拿起那柄“逆道冥煞”
,感受着刀身传来的冰冷触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一些内心的煎熬。
但他从未再举起过它,一次也没有。
它就像一个沉默的证人,时刻提醒着他的罪行。
夜晚,是痛苦最为肆虐的时候。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吞噬。
他会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过去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