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的祭灶夜,我在乌衣巷口望见漫天星斗。某户深宅的门缝渗出猩红烛泪,映着廊下悬挂的七十二盏铜灯。当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某扇雕花窗突然迸裂,飞溅的木屑中飘出半张焦黄的婚书——那女方姓氏已被火舌舔去,只余“与马氏“三个残字在风中颤抖。
子夜钟声荡开浓雾时,我站在台城遗址拾取残砖。某块刻着“元嘉之治“的铭文砖突然断裂,露出内层篆刻的流民图。当晨曦染红秦淮河面,某艘画舫的栏杆突然断裂,坠入江水的金漆食盒里,滚出半块刻着“海内承平“的玉镇纸。
建康城的银杏叶开始飘落时,我在秘阁发现某卷蒙尘的《祥瑞录》。泛黄的楮皮纸上,某只麒麟的角突然剥落,露出内层暗绘的流民图。当秋蝉在槐树上嘶鸣,某册《百官录》的封面突然鼓起,飞出的金箔鹤衔着半枚断裂的鱼符——那纹样与某位寒门子弟腰牌上的印记严丝合缝。
暮色浸透栖霞山时,我在秦淮河捞起某盏破碎的莲花灯。灯芯残留的灯花突然爆燃,照亮了灯罩内侧的题诗:“朱门歌舞升平日“。当更夫敲响五更梆子,某座新建的功德碑突然开裂,崩落的碎石中滚出半截焦黑的臂骨,指节上还套着某位寒士的鱼符。
最后一片梧桐叶坠入玄武湖时,我在台城废墟拾到半枚玉珏。当月光穿透玉珏的裂痕,内层篆刻的“海内一家“突然龟裂,露出底层暗刻的流民图。江风裹挟着六朝旧梦掠过朱雀桥,某尊残破的石兽突然流泪,盐分结晶在它眼窝里凝成“宁为太平犬“五个篆字。
李铭渊看着自己满墙的荣誉,一半是他为九州效力所得,另一半则是为圣殿……
一生为两个集境效力的人,也许只有自己了吧。
“爸!”
李铭渊回头,他看到了儿子李九,李九的背后是蔡澜文。
蔡澜文:李副门主,也许我们可以谈谈,云踪敛鳞甲,松涛漱玉砂。劫灰未染纱,星槎渡太素。
李铭渊拔出了刀“龙渊铭阙”,蔡澜文让他坐下,只见对面又来了一人,见到了此人,李铭渊收起了刀。
“仙尊也在玩这个游戏吗?”
“六把魔刀只是前菜,正餐还尚未上桌呢,李门主。
帮帮忙,李门主,一起享用这大餐不好吗?九界门门主修庆已经进去了,他的位子空了,你坐正合适”
“他还会出来的,不是吗?”
“不,他出不来了”
李铭渊的指尖抚过青铜战帖边缘凝结的暗红锈迹,那些斑驳的纹路像极了西境血月照耀下的沙场。三十七道裂痕自剑柄处蜿蜒而下,在檀木墙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每道裂痕都对应着圣殿穹顶某块陨铁的崩落轨迹。
“父亲。“
青瓷茶盏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颤音。李铭渊不必回头便知是儿子到了,这声音总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少年李九浑身湿透地冲进演武场,怀里抱着从尸堆里抢回的半截断刃。
转身时龙渊铭阙在鞘中震颤,刀镡上的螭龙似乎嗅到了某种血腥气。李九的皂靴碾碎了门槛外一株枯死的曼陀罗,暗紫色花瓣粘在他束发的银扣上,像极了圣殿祭司袍角绣着的彼岸花纹样。
“让父亲看看你的新伤。“李铭渊屈指叩了叩檀木案,案上那尊汝窑天青釉瓷瓶突然发出细微的开片声。这是用修庆第一次剿灭魔教分坛所得的玄铁重金熔铸的,瓶身三道冰裂纹,恰是当年斩断圣殿三位长老锁链时留下的印记。
李九按住腰间软剑的手指骨节发白。蔡澜文就站在他们之间的阴影里,月白锦袍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袖口露出的半截银丝手套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是今晨在云笈七阁暗室处理叛徒时溅上的。
“李副门主。“蔡澜文的指甲划过青砖缝隙里的苔藓,那里埋着三年前李铭渊与圣殿左使密谈时,从对方衣襟掉落的半枚鎏金腰牌,“云踪敛鳞甲,松涛漱玉砂。劫灰未染纱,星槎渡太素。“
刀光乍起时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铜雀。李铭渊的刀鞘撞在博古架的钧窑天目盏上,琥珀色的茶汤泼溅在《九域山河堪舆图》上,恰好晕开了标注着“幽冥渊“的那片朱砂。蔡澜文却只是拈起一片飘落的雀羽,放在鼻尖轻嗅:“这北疆雪鸮的尾羽,倒是比圣殿的青鸾使报讯更准些。“
李铭渊的刀锋凝在距蔡澜文咽喉三寸处。他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那是每次与圣殿议事时,对方总要点在青铜香炉里的熏香。就像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们在云梦大泽的画舫中对弈,窗外是圣殿三大法王被魔火焚身的噼啪声,棋盘上却是纹枰不乱。
“仙尊也在玩这个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