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伽轻抿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或许这本就是场镜花水月的奢望。
毕竟,唐小童只是苍州王妃手下一个小小的布行掌柜而已。
他人微言轻,又如何能左右边关局势呢!
玉伽公主微微的叹了口气,拉回自己的思绪,耳边又传入各位部落统领此起彼伏的争论声。
有人主张拼死一搏,也许多多少少能劫掠到一些物资,凑活着度过这个冬天。
有人提议大景朝太强,不能再拿突厥勇士的命去硬碰硬,只能向西迁徙,寻找生机。
众人七嘴八舌,一时间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
博鲁可汗重重地咳嗽一声,帐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草原的朔风卷着雪花拍打在王帐上,出细碎的声响。
不到二十岁的博鲁可汗望着下面那一张张被风霜侵蚀的面庞上,都刻着相似的愁苦与期盼,他的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在没有得到这个汗位之前,他的眼里满是对权力的憧憬。
他处心积虑在众目睽睽之下弑父夺得这个汗位,在感受权力快感的同时,不过短短几月,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力交瘁。
曾几何时,他以为那顶狼头王冠便是世间至宝。
多少个寒夜里,他带着小伙伴们在雪原上练习响箭,铁制的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弑父那日,父汗的血溅在祭酒台的图腾上,浓稠得化不开。
如今想来,那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粮仓里的黍米日渐见底,牧草稀疏得盖不住沙地。
迁徙的牛羊群像移动的骨架子,幼崽的叫声虚弱得让人心颤。
他记得小时候父汗说过,草原的儿女就像沙棘,就算再贫瘠的土壤也能扎根。
可当千万双眼睛同时望来时,他分明感觉到王冠重得要把脖颈压断。
物资匮乏的草原深处,千千万万的族人和牛羊,就像嗷嗷待哺的孩子,个个都张着嘴找他要奶吃。
而他头上的宝石王冠却挤不出一滴奶,长不出一棵草。
儿时的他以为自己比父辈更有勇有谋。
父辈打不下来的永安城,他能率领突厥勇士轻易攻占,他能带领族人们肆意劫掠大景,走向强大。
却不想,偏偏在他夺得汗位之时,大景朝就出现了那强大到让人窒息的神秘武器和那骇人的怪物。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长生天偏偏在与他作对。
王帐前的苏鲁锭长矛在火光中投下斜影,像勇士身上一道久久未愈的伤痕。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玉伽公主,忽然想起她从大景和亲失败回来后,曾说过大景有一句名言,叫做: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他的眸子闪了闪,忽然又想起萨满的预言:雄鹰飞得越高,越容易折翅。
或许长生天早就在狼山顶上,冷眼看着他的野望如何被现实碾碎。
不!
他不能被碾碎!
不能让已戴在头上的宝石王冠,轰然落地!
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宣布自己的决定。
“如果不拼死攻打永安城,劫掠大景,我们的老人孩子怎么熬过这个冬天?草原上的草都已经被雪埋了……”
他话音未落,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这是敌军来袭的警报!
如此寒冷风雪交加的日子,怎会有敌人来袭?
大帐内的众人脸色大变,纷纷起身抓起武器冲出帐篷。
玉伽公主冲出大帐的瞬间,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
她眯眼极目远眺,目光所及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队黑色的身影正在风雪中快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