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芎芷记:坡仙篱下草木心》下卷(2 / 3)

,反复擦拭阿福的额头、手心。药香混着汗味,在摇晃的船舱里弥漫,竟压过了江水的腥气。

三日后,阿福的烧退了,望着苏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哽咽道:\"先生,这川芎真是救命的药。\"苏轼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霜:\"不是药救了你,是它教我们熬——熬得过风雪,就能见着春阳。\"他望着舱外翻涌的江浪,布袋里的种子仿佛在发烫,像团小小的火苗。

到了黄州,寄居在临皋亭,简陋的住处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苏轼在窗下辟了片巴掌大的地,把带来的川芎种子撒了下去。春日的雨水带着江南的湿气,种子竟也发了芽,细弱的茎秆在风中摇晃,却透着股不肯折的劲。

他穿着粗布衣裳,在东坡开荒种地时,总不忘给窗下的川芎浇水。有乡邻见了,笑他\"苏学士竟种起药来\",他笑着答:\"这药比诗管用,能治头痛,也能治心窄。\"他用东坡种的粮食换了些红糖,给邻村坐月子的妇人送去,总不忘带上几块川芎:\"用陶罐炖鸡,能暖身子。\"

夜里写《东坡志林》,他在\"药说\"篇记下:\"芎藭生蜀道,历关辅、汝水,至黄州,凡三徙,根愈坚,味愈辛。盖草木之性,愈历苦寒,愈显其用。人亦如是。\"烛火摇曳,映着他鬓边的白发,也映着窗下那丛新抽的川芎苗,翠色如洗。

第九回:兄弟和诗寄意,草木心照肝胆

元佑元年的春日,苏轼遇赦北归,赴登州任。路过江宁时,与闲居在此的苏辙相聚。兄弟俩坐在秦淮河畔的小馆里,窗外的柳絮飘进茶碗,苏辙笑着取出一封旧信——正是苏轼在汝州写的那封,说川芎\"辗转千里,芳甘未改\"。

\"兄当年寄来此信,弟彻夜未眠。\"苏辙摩挲着信纸边缘的磨损,\"那时弟在绩溪,也种了些川芎,看它们在江南的雨里生长,便想起兄在关辅的药畦。草木虽微,却成了我们兄弟的信使。\"他从行囊里取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绩溪产的川芎,断面的菊花心比蜀地的更细密,\"这是弟去年收的,给兄带在路上,若遇风寒,也好有个照应。\"

苏轼接过布包,药香混着江南的水汽,竟与记忆里母亲药畦的味道重合。他想起少年时,兄弟俩在眉山老宅的药畦边读书,母亲端来川芎茶,说\"你们兄弟要像这芎芷,同气连枝,互扶互持\"。如今鬓已星星,竟真如母亲所言,借草木传递心意。

\"弟还记得那首《和子由记园中草木》吗?\"苏轼举杯,眼底泛着泪光,\"兄写'劚根取其实,对此微物惭',弟当时和'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如今才懂,这'惭'不是愧,是敬——敬它们不争,敬它们不弃,敬它们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生长,默默成全。\"

船离江宁时,苏辙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把一包川芎种子塞进苏轼手里:\"到了登州,若水土不合,就寄信来,弟给你寄新的。\"苏轼点头,望着岸边弟弟的身影越来越小,忽然觉得,那些随他漂泊的川芎,早已不是普通的药草,是母亲的叮咛,是兄弟的牵挂,是他半生宦海沉浮里,最安稳的锚。

第十回:老来归忆旧畦,草木语证初心

建中靖国元年,苏轼从儋州北归,已是六十六岁的老人。回到常州,寓居在顾塘桥畔的旧宅,他让家人在院子里种上川芎、白芷,像回到了凤翔、汝州、黄州的岁月。春日的阳光透过藤架,落在他布满皱纹的手上,也落在新抽的药苗上,温暖得让人发困。

有晚辈来探望,见他对着药畦出神,笑问:\"公为何总对这川芎情有独钟?\"苏轼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却清晰:\"这药陪我走了大半生,从蜀道到关辅,从汝水到黄州,再到海南的烟瘴之地,它从没变过——根是根的样子,香是香的味道,不像我,头发白了,背也驼了。\"他摘下片川芎叶,放在鼻尖轻嗅,辛香依旧,呛得他打了个喷嚏,却笑了,\"你看,它还认得我。\"

病中,苏辙来看他,兄弟俩坐在药畦边,看着蓝紫色的川芎花在风中摇曳。苏辙说:\"兄当年写'犹不失芳甘',如今看来,这'芳甘'不仅在药里,更在兄心里。\"苏轼点头,握住弟弟的手,那双手也布满了老年斑,却像年轻时一样温暖:\"草木比人活得明白,不争高下,只问本心。我这一辈子,写了不少诗,做了不少事,到头来,倒不如这川芎,活得纯粹。\"

弥留之际,他让家人取来些晒干的川芎,放在枕边。药香萦绕中,他仿佛又回到眉山老宅的后院,母亲在药畦边择药,阳光穿过藤架,在她鬓角的白发上跳。他想伸手去够,却只触到一片温暖的光——那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