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湖藿缘记 (上卷)(3 / 4)

伤肾阳。肾阳不足,不能温煦下焦,肾阴便会上浮,形成‘虚火’——这就像锅里的水少了,火却没灭,水汽往上冒,牙龈肿痛就是虚火上浮的症状。御医给您开的清热药,是治实火的,会进一步损伤肾阳,虚火更旺,自然更难受。”

朱王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该用什么药?”李时珍笑道:“我听闻江西民间有用淫羊藿煎汤漱口治牙痛的法子,正好对症。这淫羊藿性辛甘温,归肝肾经,能温补肾阳——肾阳足了,就能把上浮的虚火引回下焦,这便是‘引火归元’。用它煎汤漱口,药力能直接作用于牙龈,既温阳又不损伤脾胃,比内服温阳药更稳妥。”

他当即让侍从去城外的山上采淫羊藿。早春时节,“春生”之初的淫羊藿,刚冒出新芽,叶片鲜嫩,辛香更淡,温燥之性也更平和。李时珍取来新鲜的淫羊藿,加水煎了一炷香的功夫,滤出药汁,待温后递给朱王爷:“王爷,您每次用这药汁漱口,含在嘴里一盏茶的功夫再吐掉,每日漱三次,坚持三天看看。”

朱王爷按此法漱口,第一天就觉得牙龈不那么疼了,浑身也暖和了些;第二天,红肿消了大半,能吃些软饭了;第三天,牙痛竟完全好了。他大喜过望,赏给李时珍许多金银,李时珍却婉拒了:“王爷,我不是为了钱财,只是想搜集这淫羊藿的用法,编入医书,造福更多百姓。不知王府中是否有淫羊藿泡制的药酒?”

朱王爷点头:“有啊!府里的药酒,都加了淫羊藿,说是能滋补身体,本王以前常喝。”李时珍忙请朱王爷取来药酒,仔细闻了闻,又查看了炮制的药材,在笔记上写道:“江西淫羊藿,春采芽,煎汤漱口治虚火牙痛,引火归元;亦泡药酒滋补,温补肾阳。今见藩王府药酒,其味醇厚,当是用陈年米酒泡制,合‘春生养阳’之理。”他还特意记下:“日后若有机会,当验证药酒成分,以证其用。”

第四卷濒湖归籍汇验藿草妙用初成篇

嘉靖四十二年盛夏,李时珍带着满满一篓的笔记和药材标本,回到了蕲州的“濒湖草堂”。此时的草堂,窗前的葡萄藤爬满了架子,案头堆叠着从各地借来的地方史志——《黄州府志》《黎平府志》《江西通志》,还有几本民间流传的农书,每一本上都有他用朱笔标注的关于淫羊藿的记载。

他坐在案前,摊开《本草纲目》的初稿,将这一年来搜集的淫羊藿用法一一整理。首先是黄州的经验:夏采淫羊藿叶,煎汤外洗治冻疮,佐以猪油护肤,引用《黄州府志》“煎汤洗冻疮,效佳”的记载,补充了民间“冬病春治”的口传诀窍,还附上了老周的病案,详细记录了症状、辨证、用法及疗效。

接着是黎平的经验:秋采淫羊藿根茎,配土茯苓泡米酒治风湿痹痛,引用《黎平府志》“配酒治风湿痹痛”的记载,补充了苗民“土茯苓制燥”的配伍经验,写下了老的病案,分析了黎平湿气重的地域特点,以及淫羊藿与土茯苓“相畏”配伍的原理,符合“因地制宜”的天人之理。

然后是江西的经验:春采淫羊藿芽,煎汤漱口治虚火牙痛,引用《江西通志》“淫羊藿,可疗齿痛”的零星记载,补充了藩王府用淫羊藿药酒滋补的实践,结合朱王爷的病案,解释了“虚火牙痛非实火,当引火归元”的辨证要点,还特别标注了早春淫羊藿芽温燥性弱,更适合漱口外用。

整理到一半,他忽然想起初春在蕲州遇到的王氏之子,便在笔记后补充:“蕲州淫羊藿,春生之时,叶片鲜嫩,煎汤外洗亦可治小儿冻疮,与黄州用法相似,然小儿肌肤娇嫩,当减药量,缩短浸泡时间。”他还结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自然规律,总结道:“淫羊藿春采芽,性偏平和,宜外用;夏采叶,药力稍盛,可外洗;秋采根茎,药力最足,宜泡酒;冬藏炮制,可存药效,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窗外的蝉鸣声声,盛夏的阳光透过葡萄叶,在案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李时珍拿起一株晒干的淫羊藿,三枝九叶的形态仍清晰可见,他仿佛又看到了黄州的江坡、黎平的苗寨、江西的藩王府,看到了那些用淫羊藿治病的百姓,听到了他们口口相传的经验。“实践先于文献,口传辅之文献,这才是中医的根啊!”他在初稿上写下“淫羊藿”的篇名,心中已有了清晰的脉络——这篇记载,不仅要写性味归经、主治功效,更要写下各地的民间用法、地域差异、配伍诀窍,让这株三枝九叶的小草,在医典中绽放出最鲜活的光芒。

他还在笔记的末尾,写下了一句待验证的批注:“闻江西明代藩王墓中,或有淫羊藿药酒遗存,他日若有机会,当验证之,以证其在明清民间之广泛应用。”这一笔,为日后的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