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盐本草记:骨脂仙缘(上卷)(3 / 3)

的时候,吕文扬发现药田周边的空地上,竟长出了几丛狗尾草和苜蓿——这些草以前在盐卤滩是见不到的!他挖了点周边的土,和药田里的土对比,发现药田里的土含盐量比周边低了近一半,还更松软。他把这事告诉父亲的牌位:“爹,您看,这补骨脂真的能活地,以后咱吕家村的地,再也不是只长碱蓬草的破地了。”

第四卷药香初漫盐卤滩

寒露过后,补骨脂的荚果完全成熟了,变成了黑褐色,一捏就裂开,露出里面黑亮的种子,像一颗颗小玛瑙。吕文扬带着村民们一起收割,大家左手扶着植株,右手拿着镰刀,小心翼翼地把补骨脂割下来,捆成捆,运到晒场上晾晒。

晒场上铺了一层苇席,补骨脂铺在上面,在太阳下晒了三天,荚果都干得发脆。吕文扬带着大家用木棒轻轻捶打,黑亮的种子落在苇席上,簌簌作响。他又用筛子把种子筛了两遍,去掉碎荚和杂质,留下干净的补骨脂种子,装在陶缸里,满满装了三大缸。

接下来就是炮制补骨脂了——这是吕家的祖传手艺。一部分用盐炒:取适量的盐,加水化开,倒进补骨脂种子里拌匀,放在锅里用文火炒,炒到种子表面发黄,散出浓郁的辛香,就盛出来晾凉;另一部分用酒蒸:把补骨脂种子放进瓷盆里,加适量的黄酒,拌匀,上锅蒸一个时辰,蒸到种子吸足了酒气,再拿出来晒干。

“盐炒的治肾虚腰痛最管用,酒蒸的能增强温阳的作用,治阳痿遗精最好。”吕文扬一边炮制,一边把法子教给村里的年轻人,“炮制的时候火候要准,火大了就糊了,药效就没了;火小了,盐和酒渗不进去,也没用。”年轻人都听得认真,记在心里——他们知道,这不仅是种药的法子,更是能让日子变好的法子。

村里的周大爷,今年六十多了,常年咳嗽,一到冬天就喘得厉害,晚上躺不下,只能坐着睡。他儿子带着他来找吕文扬,说城里的大夫开了不少药,都不管用。吕文扬摸了周大爷的脉,脉细弱,又看了他的舌苔,舌淡少津,叹了口气:“大爷,您这是肺肾气虚,气不纳肾,才会喘得厉害。得用补骨脂纳气平喘才行。”

他取了五钱补骨脂,加了三钱五味子、二钱罂粟壳——特意叮嘱周大爷,罂粟壳只能用三天,多了会成瘾;又加了三片生姜、两枚大枣,一起放进砂锅里煎。周大爷喝了三天药,咳嗽就轻了,晚上能躺下睡两个时辰了;又喝了七天,竟能跟着儿子去地里拾柴了。

周大爷拉着吕文扬的手,老泪纵横:“文扬啊,你这药比城里的大夫开的还管用,你真是咱村的活菩萨!”吕文扬笑着摇头:“不是我厉害,是这补骨脂厉害,是咱这地厉害——只要用心,再贫瘠的地,也能长出治病的本草。”

没过多久,沧州府的刘吏目听说了吕文扬的事,特意来村里考察。刘吏目是个懂医术的人,先看了吕文扬的药田,又查看了沟渠和秸秆覆盖的情况,拿起一把补骨脂种子闻了闻,又尝了尝炮制好的盐炒补骨脂,连连称赞:“我在《沧州府志》里看到,这盐卤滩自明朝起就‘不生五谷,民多贫困’,你却能用补骨脂改良土壤,还能治病救人,真是奇人!”

吕文扬把自己观察到的根须黏液中和盐分的事告诉刘吏目,又拿出父亲留下的《本草备要》和自己记的种植笔记——笔记里详细记了播种、浇水、炮制的时间和方法,还有治好的几个病案。刘吏目看了,感慨道:“你这是把民间的实践和医书的知识结合起来了,比那些只懂啃书本的大夫强多了!我回去就把这事禀报知府大人,让更多人知道沧州有这么好的补骨脂,有你这么能干的药农!”

刘吏目走后,吕文扬又在药田周边种了些小麦和大豆。没想到第二年春天,这些小麦和大豆竟然都发芽了——虽然长势不如好地里的,但也绿油油的,能看到希望。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学着吕文扬的法子,在自家的盐碱地里种补骨脂和其他庄稼。

盐卤滩上,渐渐有了更多的绿色。春天,小麦的绿芽钻出土;夏天,补骨脂的紫花随风摇;秋天,大豆的黄叶映着夕阳。风里再也不是只有咸涩,而是带着药香和麦香,飘得很远很远。吕文扬站在药田边,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又想起老人们说的“仙草”,嘴角露出了微笑——哪有什么仙草,不过是人心贴着土地,本草连着人命,一点一点,把荒凉熬成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