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萼双影:酸浆文化纪(下卷)(2 / 4)

着嘴边轻轻一吹,便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极了迷你的笛箫。很快,“吹酸浆壳”成了长崎孩童间流行的游戏,他们把空壳串成串,挂在衣襟上,走路时叮当作响,或聚在庭院里比赛谁吹的声音更响亮,欢声笑语里,酸浆成了纯粹的玩物。

青木宗次郎见此情景,曾在笔记中感叹:“华夏视之为药石,吾邦童稚戏之为玩具,草木之趣,因俗而异。”但他并未深究这差异背后的文化根由,只是将酸浆的形态与“吹壳为戏”的习俗,记录在《异域草木考》中。此时的酸浆,在日本尚未融入主流文化,却已在孩童的掌心,埋下了文化认知的种子——它不再是带着药香的疗愈草木,而是承载着童趣的自然馈赠,与华夏大地上的“药用酸浆”,开始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轨迹。

与此同时,中国的酸浆药用仍在不断深化。在北方直隶,医者根据当地冬季干燥的气候,以酸浆配伍川贝、沙参,制成“酸浆润肺膏”,专治冬日燥咳;在南方岭南,湿热之地的医者则用酸浆与茵陈、栀子同用,增强清热退黄之效,治疗湿热黄疸。这些基于地域特色的实践创新,又通过医案、方志代代相传,让酸浆的药用智慧在“文献与口传”的互动中,愈发深厚。

第三回和风化韵东瀛童趣入诗画

江户时代的日本,酸浆已从长崎传遍京都、大阪等地,虽未成为常用药材,却以其精巧的形态,走进了文人的笔墨与孩童的生活,渐渐染上了浓郁的“和风”韵味。

春日里,京都的庭院中,酸浆幼苗破土而出,嫩绿的三出叶透着生机,被文人称作“灯笼草”,纳入“夏日七草”的旁支(日本传统“夏日七草”无酸浆,民间常将其作为趣味补充)。到了秋日,绛红的宿萼挂满枝头,成为庭院里别致的景致,和歌诗人松尾芭蕉路过友人庭院,见酸浆在风中摇曳,提笔写下短歌:“灯笼垂枝桠,风过轻响似童言,秋意满庭前。”诗中未提其药用,只赞其形、咏其趣,恰合日本“物哀”美学中对草木细微之美的感知。

孩童间,“吹酸浆壳”的游戏愈发盛行,甚至衍生出不同的玩法。大阪的孩童会在空瘪的宿萼上扎几个小孔,吹起来声音更清脆;京都的孩童则用丝线将酸浆壳串成风铃,挂在檐下,风一吹,既有“呜呜”的轻响,又有宿萼碰撞的细碎声,成了秋日里独特的“酸浆风铃”。有位画家长谷川等伯见此情景,将其绘入《秋日童戏图》:画面里,几个孩童蹲在草丛间,手中捏着酸浆壳,脸上满是笑意,旁边的酸浆丛郁郁葱葱,绛红的宿萼如散落的灯笼,充满生活意趣。

浮世绘大师葛饰北斋,更是赋予酸浆别样的灵性。他在《百器徒然袋》(与《绘本百物语》同为妖怪题材绘卷)中,将酸浆与“付丧神”传说结合:一盏由酸浆幻化而成的小灯,宿萼为灯盏,浆果为灯芯,幽幽白光透出,在夜色中游荡,照见行人的心事。这幅“酸浆灯”图,没有中国酸浆的药香,却带着日本妖怪文化的幽微与惆怅,将酸浆的“形”升华为美学意象——它不再是民生里的果实,也不是孩童手中的玩具,而是承载着东方幽玄美学的文化符号。

此时的日本,关于酸浆的记载多集中在《和汉三才图会》《本草和名》等书籍中,却多是对其形态、习俗的描述,鲜有提及药用。有学者曾在书中疑惑:“华夏医籍载其能治病,然吾邦未见其效,或水土异也?”实则并非水土之因,而是文化认知的差异——中国对酸浆的认知,始于“实用”,从解饥消暑到疗愈病痛,始终围绕“民生需求”展开;而日本对酸浆的接纳,始于“审美”,从孩童的游戏到文人的笔墨,聚焦于“形态之趣”与“意境之美”,两种不同的文化起点,造就了同一草木的双重影像。

第四回知堂品悟双影对照话文心

民国初年,北平苦雨斋内,周作人伏案写作,案头摆着两帧小画:一帧是江南田埂的酸浆丛,孩童正弯腰采摘果实,笔触鲜活;另一帧是日本浮世绘中的“酸浆灯”,幽灯摇曳,意境清冷。他指尖摩挲着画纸,想起自己早年在日本留学时,曾见巷口孩童捧着酸浆壳吹奏,那“呜呜”的轻响,与故乡绍兴孩童剥食酸浆的酸甜记忆,在脑海中交织,遂提笔在《过去的工作》中写下:“中国儿童多爱其果实,日本儿童则喜吹其空壳作声。”

周作人对酸浆的认知,藏着他对中日文化的细腻体察。他幼时在绍兴,每到夏日,便和伙伴们跑到田埂上采酸浆,“绛红的壳子捏在手里,像攥着小灯笼,剥开吃果肉,酸得眯眼,却停不下来”。有一次,他得了暑热,喉咙疼得说不出话,祖母便取来蜜渍的酸浆,“一勺下去,酸甜滑过喉咙,那股灼痛感竟消了大半”。后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