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一瓣白菊随着风停,落在了玄色墓碑之上。
老太太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指尖悬在那朵含苞的杏花浮雕上,微颤。
她想说的话,似乎早在昨夜独自流泪时便已说完,此刻只余一声极轻的哽咽,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像被岁月磨钝的刀,割不开,也咽不下。
白恩月离她最近,先一步上前,掌心托住老人枯瘦的手肘。
那手臂比记忆中更细,像一截被风雨剥去外皮的枯枝,却仍旧固执地撑着整个鹿家的重量。
“奶奶。”
她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千言万语的安慰,最后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节哀。”
这个可怜的老母亲没应声,眼泪却先一步滚落。
透明的泪珠,落在大理石上绽开。
她抬手想擦,袖口却被泪水洇得透湿,指尖抖得厉害,怎么也擦不干净。
泪水顺着她银白的鬓角滑进颈窝,像一条一去不回的河。
小秋原本站在碑前,仰头望着那两朵交缠的杏花,此刻忽然转身。
她抱着兔子玩偶的手臂微微收紧,脚步却快得几乎带起风。
她踮脚,小手贴上老太太的膝盖,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把兔子递过去——
“曾祖母,”
她奶声奶气,却带着不合年龄的郑重,“兔兔说,小秋都没有哭,曾祖母也不许哭!”
老太太怔住,浑浊的泪眼里映出孩子踮脚的模样。
一时间,她只觉得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这个孩子到底是她的孙女,还是她的女儿。
老太太缓缓蹲下身,动作轻缓柔和。
小秋便顺势把兔子塞进她怀里,毛绒绒的耳朵蹭过老人泪湿的手背,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暖意。
“它还说,”
孩子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墓碑下的睡梦,“爸爸妈妈看见您哭,也会难过的。”
老太太的指尖终于落在兔子玩偶的纽扣眼上,那颗松掉的扣子早已缝好。
她忽然伸手,一把将小秋揽进怀里,额头抵着孩子柔软的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白恩月蹲下来,掌心覆上老人另一只手背。
三人的影子在雨后斑驳的石阶上叠在一起,像一棵老杏树,在风里抱紧了名为思念的新生的枝芽。
“阿音……”
老太太的声音混着哽咽,从胸腔最深处滚出来,“谢谢你留下的礼物。”
她抬头,泪眼朦胧里,看见白恩月垂眼替她擦泪的模样,指尖温柔得像当年鹿音替她别碎的动作。
而小秋正学着她的样子,用袖口去拭老太太眼角的水渍,袖口沾了糖藕的甜香,混着雨后泥土的气息,竟意外地安抚了那些尖锐的疼。
鹿琳站在三人身后,垂着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尽管鹿雨菲并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孩子,但同样作为母亲的她,还是不禁红了眼眶。
而她却又像是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或是害怕被其他人察觉,便独自背过身去。
白恩月轻轻拍着老太太的背,渐渐地,老太太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她看向白恩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无言的感谢——当然不只是感谢此时此刻。
白恩月松开自己的手,轻轻上前一步,缓缓在墓碑前蹲下。
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随着将淡蓝色的包装纸拆开,她将一只掌心大的海螺轻轻放在交缠的杏花浮雕旁。
贝壳通体月白,尾端旋出一抹极淡的玫瑰色,像黎明时第一缕海霞。
内壁却闪着细碎的银光,凑近看,竟是一颗颗用微雕笔点出的星子——
那是她连夜在灯下刻的,三百六十五颗。
“小姑,第一次见面,我偷了个懒。”
她笑着,声音被风吹得柔软,“没有时间去海边,便自己做了一个海螺。”
“听小秋说,你们喜欢大海,希望你们能够喜欢我的礼物。”
小秋微微一愣,不知道白恩月何时准备的礼物。
她眼波荡漾,把兔子玩偶夹在怀里,学着白恩月的样子蹲下,小手怯怯地碰了碰贝壳的螺旋。
“爸爸妈妈,姐姐答应我,以后会带我去看海的。”
原本一直没有流泪的孩子,声音忽然哽咽,“她说替你们带我去”
白恩月握住孩子的手,指尖覆在冰凉的碑面上,像替它取暖。
“以后每一年,我都带小秋去看海。
春天捡贝壳,夏天踏浪花,秋天数海鸥,冬天……我们在岸边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