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二十,慧瞳的地下车库还亮着惨白的灯。
白恩月把车倒进车位——新车,旧挂件,后视镜上的鹿角平安绳轻轻晃了一下。
熄火,拉手刹,她没急着下车,指腹摩挲着旧车方向盘上那道划痕的相同位置,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而下。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
鹿鸣川因为在隔壁城市有个重要的临时会议,所以他提前一个小时就出了。
金属壁映出她微红的眼尾——昨夜没睡好,梦里全是那条被树脂包裹的星星挂件,裂口处闪着冷冷的金属光。
以及当一切水落石出时候,当面和林初对峙时候的目光
“叮。”
研部已经恢复如初,灯一盏盏自动亮起。
也许是错觉,白恩月总觉得空气里还留着火警后的焦糊味,混着新地毯的胶水气,像一场尚未散场的阴谋。
她把自己的折叠椅摆正,开机,插入加密狗。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投在她脸上,像一层薄而脆的壳。
“师姐——”
声音从门外探过来,轻而软,带着一点朦胧的沙哑。
白恩月指尖一顿,食指悬浮在回车键上。
“进来吧。”
林初推门而入。
马尾没扎,碎乱糟糟地垂在耳侧,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报错的红。
“早啊。”
白恩月听见自己先开口,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涩。
“早。”
林初吸了吸鼻子,把电脑递过来,指尖在抖,“我……我昨晚想把熔断阈值再压ooooo1秒,结果跑出来的极端用例127-5oo直接崩了,日志报的是空指针,可我检查了三遍,对象根本没释放……”
她越说越快,眼眶跟着红,像熬夜熬到极限,又像随时会哭。
白恩月垂眼,看向屏幕——
那一行鲜红的数据。
是陷阱?
还是巧合?
她没立刻回答,只伸手,把电脑往自己这边轻轻一转。
代码折叠,展开,再折叠。
光标停在第417行,一个不起眼的代码公式上。
林初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带着奶糖与咖啡混合的甜味。
白恩月忽然想起自己刚来的那段时间,这女孩也是这般姿势,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师姐,能教我调环境吗?”
那时她笑得见牙不见眼,马尾一甩一甩,像只刚学会飞的雀。
“别急。”
白恩月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稳。
她按下f9,单步调试,监视窗口弹出,对象生命周期一目了然——
果然,一个提前释放的弱引用,被另一个线程误删。
不是陷阱,是纯粹、低级、却又足够致命的失误。
“这里。”
她伸出食指,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没碰到林初的手,“把这一行做一个更换,再把释放时机挪到回调之后,锁用读写锁,别让gc抢跑。”
声音不高,却条理分明。
林初愣了半秒,随即“哦哦”
两声,飞快敲键盘。
一行,两行……
报错的红消失,进度条重新爬向1oo。
“师姐你太神了!”
她跳起来,马尾终于甩出一点昔日的轻快,“我昨晚熬到三点都没搞定,你两分钟就杀了bug!”
白恩月笑了笑,嘴角却像挂着铅。
她想说“下次别熬夜”
,想说“记得做双盲互审”
,想说“你电脑里那份假饵你碰过吗”
……
最终,她只是抬手,替林初把一缕乱别到耳后。
指尖碰到对方耳廓,冰凉,带着一点颤。
“去洗把脸吧,”
她轻声说,“眼圈都青了。”
林初“嗯”
了一声,抱紧电脑,像抱紧一只刚被救活的猫。
转身前,她忽然回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师姐……谢谢你。”
“……还愿意教我。”
白恩月站在原地,看着她穿过临时办公区,背影被灯拉得细长,像一根即将折断的竹。
屏幕自动暗下去。
幽蓝的光褪去,只剩她一张脸,映在黑色显示器上——
没有表情,没有血色,只有眼底一道极细的裂缝。
在这道裂缝中夹杂着怎样复杂的情绪,连白恩月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