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亮半悬,江风悠悠地吹过。
我坐在石阶上,看芦苇随风摇曳,内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宁静。
忽然,一位老者在我身旁坐下。
他穿着磨得白的藏袍,手中转着一串老旧的念珠。
“你是路上的人。”
他开口。
我没有否认。
“你会离开,但你会记得。”
他说完,又静静望向江面。
我忽然问他:“你一生都没离开过这里吗?”
“离开做什么?风来这里,神也来这里。
我只要等。”
他说完这句话,起身走入芦苇深处。
只留我一人,坐在江风里愣。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有些人用一生守着原地,是为了给像我这样漂泊的人一个落脚的记号。
次日清晨,在准备离开之际,我临时改变了路线,去了一个当地人口中的“旧经院遗址”
。
那里并没有明确的标识,只有一条窄路,掩在青稞地与竹林之后。
我推开一扇半掩的木门,走进残垣断壁中。
阳光从墙缝斜射进来,落在一尊断裂的佛像肩头,那眼神依旧慈悲。
我默然站立良久,才缓缓俯身,在地上捡起一块残破的壁画碎片。
那是某种飞天图案的一角,线条已被岁月吞没,却仍隐隐透出一种动势。
“加查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角落,在无声守望?”
我低声问自己。
无人回应。
我小心把那块壁画碎片放回原处,没有带走。
真正离开加查,是在一个清晨。
天光初绽,县城尚在梦中。
我踏上驶向曲松的班车,沿着雅鲁藏布江蜿蜒而行。
车窗外,江水奔流,林木倒影在波光之中。
我翻开笔记本,在加查一页末尾写下:
“有些地方,是风景,有些地方,是回声。
加查,是一种不会被时间带走的低语。”
我知道,旅程尚远。
而加查那石堡上的风,那香坊里的味,那老人眼中的平静,已悄悄长进了我心里的另一种地图。
下一站,曲松,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