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施看着对面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年轻士卒,五脏微颤。
他立即重新扫视一圈,现本该躺着伤兵的草铺上,此刻只剩一片狼藉,周围似乎还散落着些…肉块?
一股寒意沿着倪施的脊椎慢慢爬升。
营地三面环山,守住入口便不惧外敌袭扰,可千算万算,他没料到居然会有人对同袍下毒手!
乌纥嘴角弯弯,但那双曾经懵懂稚嫩的眼睛,现在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照着血腥和残忍。
倪施想起前几日被掳来的一位普完姑娘,瞬间明白了对方不是在执行命令,而是在泄愤!
是在复仇!
“你疯了?”
他低喝一声,“屠杀同袍,罪当夷族!”
就在倪施调动气机,准备以雷霆之势将其制服时…
乌纥仿佛由于腿伤复,身体猛地往前一个趔趄,像是要扑倒在地。
动作自然,亦符合他“伤兵”
和“力竭”
的表象。
倪施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觉得对方威胁不大。
好机会!
乌纥瞳孔一缩,藏在身后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手中握着半截被削尖的狼神雕像。
噗嗤!
雕像划破皮靴,径直扎入骨缝!
剧痛钻心!
倪施闷哼一声,气机当场溃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边歪去。
乌纥一击得手,在地上滚了几圈,用双臂死死锁住千夫长的脖颈,狞笑道:“疼么?”
倪施腿脚乱蹬,不慎踢翻火盆,炭火点燃干草,很快引起了谷内游骑的注意。
“敌袭!
敌袭!”
“后侧山洞!”
等沈舟赶到山谷入口,已寻不见任何岗哨踪迹。
萨仁图雅翻身下马,一手持剑,一手叉腰,万分嚣张道:“郁久闾的小崽子们,快快出来受死!”
寒风席卷,无人应答。
萨仁图雅挠了挠脸颊,先狐疑,后大笑道:“肯定是听闻吾之大名,望风而逃了,一群胆小鬼!”
沈舟和阿依努尔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王女威武!”
裴照野抬了抬下巴,“里面。”
沈舟点点头,道:“打扫战场这种粗活,就不劳烦两位王女了,我们去就成。”
萨仁图雅双手抱胸,故作老成道:“行吧行吧。”
沈舟给阿依努尔递了个眼神,随即双腿一夹马腹。
众人鱼贯而入,在路过图雅侧妃时,还不忘跟她保证,找到好玩意一定给她留着。
山洞内,火把闪耀。
柔然游骑们睚眦欲裂,怒骂声不绝于耳。
“乌纥,你想死不成?”
“放开千夫长!”
倪施满脸涨红道:“你有的选,不要执迷不悟!”
乌纥胳膊继续力,“咱们是狼骑,都见过北海的阵法,早就没得选了!
大汗为了打赢战争,压上了一切!
金帐军的传言…”
“你们给阿爹阿娘写过信吗?”
他自问自答道:“我写过!”
乌纥来执行拦截苍梧辎重队的任务前,便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好不容易遇见一位心爱的女子,又听闻她被轮番糟蹋…
这样的汗庭,这样的同袍,活该覆灭!
有老卒目光忽明忽暗,咆哮道:“我等同宗同源,大汗不会的!
其余部落的尸骨,不过是郁久闾一族的垫脚石而已!”
乌纥惨烈一笑,反驳道:“我弟弟在金帐军,他收到回信了,我没有!”
“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只有一条,那就是汗庭希望优先稳住军心最浮动的金帐军!”
“阿那瑰是我们族长不错,但他也是大汗,只要攻下中原,还缺子民吗?”
乌纥不善言辞,今天算话比较多的。
倪施气息渐弱,吐词不像之前那般清晰,“…回去汗庭,我可以请万夫长帮忙问问…若真如你所说…”
“别忘了!
你还有弟弟!”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
乌纥恍惚片刻。
一老卒抓住破绽,迅弯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
待箭矢临近乌纥的太阳穴三寸,他都未曾反应过来。
铛!
与箭矢一同坠落的,还有一枚黄澄澄的铜板。
五十名中原武者,无视了周围的错愕视线,似逛集市般,缓步走进山洞。
为的年轻人挥了挥手,驱散了些血腥味,“没打扰诸位吧?外面听不太清,你们继续。”
倪施左掌猛拍地面,喉咙里挤出声音道:“太孙…苍梧…太孙!”
数千游骑同时心脏一紧,汗水违背了温度的意志,从额头上渗出,尚未滴落,又凝结成冰。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出阵阵野兽般的低吼。
五十名武者面露不屑。
独自一人,他们中除了殿下外,无一能保证杀光三千游骑,可现在嘛,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