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了最初最疯狂的几年,夏天在科研所立了个新课题:搜集各地种子,建立种质资源库。
这想法并非一时兴起,后世我国虽是农业大国,却在种子领域处处受制。
每年要花巨额资金进口国外种子,有些珍稀品种甚至一公斤能卖到十几万。
而眼下,正是西方杂交种子技术盛行的年代,国内的杂交育种研究才刚刚起步,最缺的就是多样化的种质资源。
那些散落在山野乡间的古老品种、地方特有作物,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于是,夏天拿着科研所开的工作证和介绍信,踏上了游山玩水……不是,一场跨越山川的种子搜集之旅。
她去过高山密林,在悬崖边采过野生稻种。
也走过偏远村寨,向老农讨教过代代相传的豆类良种。
甚至在戈壁边缘,找到了耐旱耐碱的特殊麦种。
每一粒种子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收好,贴上标签,记录下采集的时间与地点。
不知道的人只当她是借着工作名义四处散心,却不知她行囊里装着的,是一个国家未来农业的根基。
在这人祸未止的年月里,夏天选择用这种方式,为这片土地悄悄埋下希望的种子。
仗着精神力的便利,夏天搜寻种子时总能事半功倍。
山林里藏在石缝中的野生豆荚,田埂边不起眼的古老稻穗,甚至是农户院墙角落自生自灭的特殊菜种,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每现一种,她都会仔细记录下植物的形态特征、生长环境、抗逆性表现,连同采集到的种子一起,分门别类打包寄回研究所。
途中若遇可疑的敌特分子,她会悄悄记下踪迹报给当地公安。
偶然撞见战乱年代留下的无人藏宝地,便将里面的东西悄悄都收走。
为了追赶不同地域的植物生长季,她像候鸟般迁徙。
冬天去南方采集越冬作物的种子,夏季又奔赴北方寻觅温带品种,两年间足迹几乎遍布大江南北。
等她背着沉甸甸的种子行囊回到研究所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原本简陋的研究小院扩建成了规整的院落,门口挂着“省种子总研究所”
的牌子,而公示栏的人员名单上,她的名字后面赫然缀着“副所长”
三个字。
走进院里,只见不少戴着厚眼镜的研究员正围着实验田讨论,田垄里分门别类种着各种性状迥异的植物。
叶片带绒毛的抗虫小麦,根系异常达的耐旱玉米,豆荚饱满的高产大豆……
都是她这两年寄回来的种子培育出的种苗。
夏天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一直紧绷的嘴角突然咧开,露出了这些年难得一见的真诚笑容。
她没多问职位变动的缘由,放下行囊便立刻扎进了研究室。
整理种子谱系、设计杂交方案、记录生长数据,忙得脚不沾地。
间隙里,她没忘给红星农场寄去一个大包裹。
里面既有研究所培育出的优良种子,也有特意托人弄到的厚实被褥和常用药品,信里只简单写着:“新种试种,盼秋收佳讯。”
窗外的阳光洒在实验田的幼苗上,也落在夏天专注的侧脸上。
她知道,自己搜集的不只是种子,更是底气,让这片土地摆脱依赖、自主展的底气。
而眼下这初具规模的研究所,正是底气生根芽的地方。
谁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红星农场竟真的培育出了抗病抗虫的杂交小麦。
那麦种播下去,不仅能抵御常见的锈病,连啃食麦叶的蚜虫都少了大半,亩产较普通品种足足提高了四成。
消息传开时,正是文革的尾声,各地农场都派人来求种,把农场的门槛几乎踏平。
等到文革结束,高考恢复的消息像春雷般炸响,沉寂多年的学界瞬间焕生机。
各大院校争先恐后地往农场跑,那些曾被下放的“大佬”
们,一夜之间成了争抢的香饽饽。
北大的教授带着聘书守在宿舍门口,中科院的研究员提着行李直接住进农场,甚至有两所大学的招生办主任为了争抢一位土壤专家,在农场办公室吵红了脸。
夏天站在研究所的窗前,用精神力远远望去,只见外公外婆被京市大学的人恭敬地扶上了轿车。
两位老人身形依旧瘦弱,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可眼里的光却亮得惊人,那是重燃的希望,是对知识的热忱,藏都藏不住。
她也看到了文朗。
这些年风吹日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