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台的暮春总笼着层朦胧雾气,青石阶上凝结的水珠顺着青苔蜿蜒而下,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慕容轩立于观前空地上,手中长剑劈开薄雾,剑锋掠过之处水珠飞溅,宛如洒向苍天的血泪。
他的招式不再如往昔凌厉洒脱,每一剑都带着沉重的凝滞,仿佛要将心底积压的仇怨尽数挥出。
汗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滴落,在沾满尘土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青铜护腕与剑柄相撞出的清响,如同他内心深处无声的呐喊。
林婉清倚着斑驳古松,手中《春秋》的书页被山风掀起,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半片干枯的银杏叶。
她望着那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恍惚间又看到麦积山老家院落里的银杏树,每到深秋便会将庭院铺成金色的海洋。
母亲总会带着族里的女眷在树下缝制冬衣,孩童们嬉笑追逐,欢声笑语能传出好几里地。
那时的她,总爱穿着淡粉色的襦裙,在树下为长辈们诵读诗书,父亲林浩慈爱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眼神里满是骄傲。
而如今,那片温暖的记忆,却在乱世的风雨中支离破碎。
“林姑娘,慕容公子!”
急促的呼喊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一名浑身浴血的信使跌跌撞撞闯入观内,他的战马口吐白沫,鞍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凝成暗红色的痂。
信使强撑着下马,却因体力不支险些摔倒,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密信,“后燕急报,拓跋珪亲率三万铁骑陈兵边境,鹿角砦绵延十里,似有踏平燕境之势!”
慕容轩握剑的手骤然收紧,青铜护腕与剑柄相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叔父慕容垂白苍苍的面容、后燕百姓惶恐不安的眼神、还有与拓跋珪昔日结盟时把酒言欢的场景。
“拓跋珪……为何如此?”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愤怒。
记忆中那个与他一同纵马草原、畅谈天下的少年,如今竟成了威胁后燕的敌人。
林婉清轻合书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皮上用朱砂写就的“仁义”
二字,那是父亲临终前用血写下的家训。
五年前洛阳城破的画面在她眼前浮现:火光冲天,哀嚎遍野,她背着重伤的张衮在断壁残垣中奔逃,裙摆沾满泥泞与鲜血。
那时的她坚信,只要心怀仁义,便能换来天下太平。
可如今,边境的战云又起,她的双手微微颤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曾经,她跟随父亲走遍各个国家部族,以三寸不烂之舌周旋于诸侯之间。
父亲常说:“以仁治国,以德服人,方能换来太平。”
那些艰辛的谈判、深夜的苦思,难道都成了徒劳?
三日后,后燕都城城墙下,慕容轩和林婉清的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箭楼之上,“燕”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城头士兵脸上的疲惫与担忧。
慕容垂立于城楼,白在风中凌乱如霜,腰间象征帝王威仪的玄铁剑,此刻却似有千斤重,压得他身形微微佝偻。
城墙下,百姓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望着城楼上的君主,眼中满是期盼与恐惧。
“轩儿,林姑娘,你们可算来了。”
慕容垂的声音充满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欣慰,“拓跋珪此次来势汹汹,恐怕是看到我们与慕容冲一战后元气大伤,想要趁机捞取好处。
边境斥候传回消息,他军中有人出示密函,称我燕军意图联合高句丽夹击北魏。”
慕容轩握紧拳头,关节泛白:“叔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当初与拓跋珪结盟,共同抵御慕容冲,如今他却背信弃义,实在可恨!”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恨不得立刻带兵杀向边境。
家族的荣耀、后燕的安危,此刻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林婉清却出奇地安静,她望着城楼下熙熙攘攘的百姓,那些面黄肌瘦的面容,那些惊恐不安的眼神,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曾经,她为了这些百姓,在各国宫廷中委曲求全,忍受着贵族们的冷嘲热讽,只为换来一丝和平的希望。
可现在,一切似乎都在分崩离析。
“陛下,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
她的声音有些颤,展开一卷《安民策》,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那是她无数个日夜的心血,“可先开仓放粮,以工代赈修缮城墙。
至于拓跋珪,我相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