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手推开。
“陛下,天快黑了,该回营歇息了。”
慕容轩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他看着老人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这位跟随慕容垂二十多年的亲卫,袖口还别着去年从参合陂捡回的半截箭簇,那是他同袍的遗物,每每看到它,心中的悲痛与仇恨便如潮水般翻涌。
慕容垂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河谷深处,声音低沉而颤抖,轻得如同风中飘散的灰烬:“轩儿,你说……那些埋在下面的弟兄,会不会怪我来得太晚了?我纵横沙场一生,从辽东打到中原,斩过段部的单于,败过桓温的大军,历经无数胜仗,可面对这片河谷,心里为何如此慌乱?仿佛有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慕容垂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痛苦,尽管一生征战无数,威名远扬,但参合陂的惨败始终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
风卷着雪沫,如利箭般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远处的北魏军营灯火稀疏,在夜色中闪烁不定,偶尔传来几声战马的嘶鸣,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警。
而盛乐宫的城楼上,拓跋珪正望着南方的夜空,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他身披黑色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望着燕军即将踏入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燕军在参合陂河谷中溃败的场景。
夜色渐深,燕军大营里燃起了篝火,火光冲天,映照着将士们疲惫却兴奋的脸庞。
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擦拭着兵刃,检查着甲胄,谈论着明日进入参合陂后的场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仇的渴望与必胜的信念。
“明天一定要多杀几个北魏狗,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一个年轻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眼中燃烧着怒火。
“对,让他们血债血偿!”
周围的士兵纷纷附和,声音响彻夜空。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兄弟们的尸骨带回故乡。”
一位老兵抚摸着手中的盾牌,目光坚定地说道。
而在参合陂的河谷深处,长孙肥带着的牧民们正趁着夜色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他们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冻土之间,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地面,将地蝎埋进尸骨堆中。
每埋一只地蝎,长孙肥心中都五味杂陈,他并非生性残忍之人,只是战争的残酷让他不得不执行拓跋珪的命令。
他深知这些看似微小的毒虫,一旦被触,将给燕军带来怎样的灾难。
断肠花粉被均匀地混入现成的柴草堆里,柴草堆上插着系有红绳的松枝,在夜色中隐隐可见。
崖上的毒蒿堆如小山般堆积着,牧民们一桶桶地将牛油浇在上面,确保这些毒蒿能够迅燃烧,释放出致命的浓烟。
寒风在河谷里呼啸盘旋,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哀嚎。
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早已不仅仅是兵力的对决,更是计谋与人心的交锋。
慕容垂的战神威名与拓跋珪的阴狠算计,正随着渐浓的夜色,在参合陂的冻土下悄然角力,预示着一场残酷大战即将拉开帷幕,而双方都已深陷其中,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