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叶子又悠悠飘落了几片,宛如金色的蝴蝶,在地上铺就一层华丽的金毯,为这宁静的场景添上一抹诗意。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驿馆那青砖铺就的院坝便挤满了人。
慕容宝身着一件石青色锦袍,领口处绣着的金线蟠龙活灵活现,似要挣脱锦袍腾空飞去。
但此刻的他,却总忍不住伸手去扯领口,自小对父亲的惧怕,即便在父亲重病之际,那股威严仍如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对自己在参合陂之战中的惨败耿耿于怀,深知这让父亲承受了巨大压力,内心满是愧疚与不安。
慕容德则是一身玄色软甲,甲片上还沾着北地的黄沙,那是他征战沙场的见证。
刚从前线匆忙赶回的他,鬓角还残留着旅途的风尘,背着手伫立在廊下,目光直直地盯着窗纸上那道消瘦的影子,眼神中透着复杂,既有对慕容垂病情的担忧,又有对未来局势的深深忧虑。
慕容麟则瑟缩在朱红柱子的后头,手中不停地转动着一块羊脂玉佩,玉面被摩挲得光亮,仿佛在倾诉着主人内心的纠结。
他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瞅瞅慕容宝的背影,时而瞧瞧屋檐下的麻雀,心中似乎正打着不可告人的算盘。
他对慕容宝被传位心怀不满,自认为有能力继承皇位,却又不敢公然违抗父亲的决定。
“都进来吧。”
屋里传来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洪钟般在众人耳边震响。
院坝里原本的窃窃私语瞬间戛然而止,就连风都像是被这威严震慑,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等慕容垂开口。
众人鱼贯而入,檀木屏风后顿时人影攒动,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凝重的气氛。
慕容垂靠在紫貂软枕上,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脸,那眼神仿佛能看穿每个人心底的想法。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慕容宝身上。
“宝,你过来。”
慕容宝一听,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好在被慕容垂抬手拦住。
“别跪,站着听。”
老皇帝的目光在他脸上缓缓流转,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总爱躲在屏风后的懵懂孩子,眼中既有慈爱,又带着几分庄重。
“朕征战五十载,历经七十余战。
你以为这燕国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那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绝非轻而易举。”
话未说完,他便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林婉清赶忙端来青瓷碗,想喂他喝口参汤缓解,却被他摆摆手示意推开。
“朕百年之后,这皇位……传给你。”
此言一出,屋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慕容宝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嘴唇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容德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旋即又恢复平静。
慕容麟手中的玉佩险些滑落,眼神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慕容垂看着慕容宝,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禁想起慕容宝的母亲段氏,那是个勇敢且坚韧的女子。
当年,慕容儁和可足浑氏对自己百般刁难,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
段氏为保护自己,拼尽全力,在那些暗潮涌动的日子里,她不顾自身安危,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凭借智慧与勇气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
深夜里,她曾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眼神坚定而决绝:“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燕国。”
然而,最终段氏还是惨遭慕容儁和可足浑氏迫害致死。
慕容垂每每念及段氏,心中便充满愧疚与感激。
他自觉对不起段氏,未能给她安稳的结局。
而慕容宝,作为段氏的儿子,承载着母亲的期望与爱。
他深知慕容宝性格软弱,但也看到了他的善良纯真。
他希望慕容宝能在皇位上学会担当,守护好燕国,也算对段氏有个交代。
“爹……”
慕容宝声音颤抖,“儿臣……儿臣恐担不起这重任。”
慕容垂虚弱地笑了笑,“你虽有不足,但朕相信你能慢慢成长。
朕传位于你,一则因你是朕与段氏之子,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有着她的坚韧与善良;二则望你能守好燕国江山,莫辜负将士们的牺牲和百姓的期望。
当年你母亲为保护我们付出生命,朕希望你明白这份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