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的头一天,太阳刚爬过东墙,死囚牢就成了口密不透风的蒸笼。
砖地被晒得滚烫,赤脚踩上去能烫出燎泡,连铁栏都泛着灼人的白光,碰一下能闻到皮肉烧焦的糊味。
牢房里的空气像凝固的粥,黏在人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霉味与汗臭的混合气息,呛得人喉咙紧。
靠门的李二哥突然出一声凄厉的呻吟,像被烙铁烫了似的。
他抱着肚子在草堆上打滚,脸色青得像块腌菜,嘴唇干裂得绽出细血珠,每一次抽搐都带动着全身的骨头“咯吱”
作响。
昨天喝下去的马齿苋水似乎没起作用,他上吐下泻得更厉害了,秽物溅在草堆上,黄绿水渍里混着血丝,看得人头皮麻。
“水……要水……”
李二哥开始说胡话,眼睛半睁着,眼球浑浊得像蒙了层灰,手在空中胡乱抓挠,指尖把草堆刨出个浅坑,“俺娘……俺要回家……”
少年赶紧爬过去,把自己藏在草堆深处的半罐雨水递过去。
那水是前夜里接的,罐底沉着层泥沙,他本想留着自己慢慢喝,此刻却顾不上了。
可李二哥牙关紧咬,水根本灌不进去,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衣襟,在滚烫的空气里蒸出白汽。
扁鹊蹲在李二哥身边,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这是他今早第三次“违规”
触碰犯人,狱卒新换的那条鞭子就悬在铁栏外,木柄上的铜环闪着冷光。
但他顾不上这些了,李二哥的脉搏细得像游丝,时断时续,皮肤摸上去又凉又黏,是脱水到极致的征兆。
“脱水太严重了。”
他低声对围过来的老魏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光靠马齿苋水不够,得想办法补充盐分。”
“盐?”
老魏苦笑一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汗水在他黧黑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先生忘了?咱们连窝头都掺着沙土吃,哪来的盐?”
牢里的饭永远是没盐的稀粥,米糠比米粒多,犯人们私下里都说,“吃了比不吃还饿,胃里空得慌,倒像是被饿鬼掏了窟窿”
。
我的量子视野突然泛起涟漪,左克·米兰的军靴在砖地上碾了碾,靴底沾着的硝石粉末簌簌落下。
他盯着墙角那片泛着白霜的墙根,声音像磨过砂石的钢刀:“1942年北非沙漠,我们的水袋被敌机打穿,三天没喝到水的士兵个个脱水昏迷。
当时没有生理盐水,就靠刮墙根的硝石煮水,虽然苦得像胆汁,却能救命。”
他的军靴尖踢了踢墙角的白霜,“这东西含硝量高,处理干净了,能当盐用。”
扁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墙角果然结着层白霜似的结晶——那是常年潮湿的墙根凝结的硝石,被太阳晒得泛着亮。
他凑近闻了闻,空气中飘着股淡淡的硝烟味,和当年在边关看到的硝石一模一样。
“这能行吗?”
少年看着那层白霜,往后缩了缩脚,“俺村的老人们说,这是‘鬼尿’,碰了会招灾。”
“鬼怕活人,药怕用心。”
扁鹊捡起块碎瓷片,小心翼翼地刮着墙根的硝石。
结晶簌簌落在破碗里,像撒了把碎盐,带着股刺鼻的土腥味。
他刮了小半碗才停手,用布片把碗口盖好,“这东西有杂质,得反复洗。”
他让少年把剩下的雨水全倒进来,用根干净的草茎搅拌着硝石,等沉淀后把上清液倒进另一个破碗,如此反复七次,直到碗底的沉淀物从黑泥变成白渣。
最后一次过滤时,他特意让张寡妇用干净的袖口蘸着水,把碗沿擦了三遍——张寡妇的袖口虽然打了补丁,却是牢里最干净的一块布,她总说“干净些,病气就少些”
。
“这样处理过,毒性就去得差不多了。”
扁鹊把提纯后的硝石水倒进煮马齿苋的瓦罐,火苗舔舐着罐底,出“噼啪”
的轻响,“煮开了喝,能补盐分。”
水开时,一股苦涩的气味漫开来,比单纯的马齿苋水更冲,像掺了胆汁的药汤。
少年舀了一勺,刚凑近嘴边就皱起眉:“这味……比黄连还苦。”
“苦才管用。”
扁鹊接过勺子,吹凉了送到李二哥嘴边。
李二哥喉咙动了动,似乎想咽,却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把刚喝进去的药汤全吐了出来,溅在扁鹊的囚服上,留下片黄渍。
“没用的!”
人群里有人叹气道,“这病就是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