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三个字,边角都磨破了。
“药膏碾好了吗?”
他走过来,声音温和,“古卷上说,这药膏得在辰时(早上7点到9点)收膏,阳气最足的时候,药效才够强。”
李梅抬头看他,阳光刚好落在他的梢,镀上一层金边。
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小时候烧,也是这样的早晨,陈医生也是穿着这件白大褂,坐在床边给她喂药,药很苦,他就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颗糖,说“吃完药就不苦了”
。
那时候他的白大褂上总沾着各种药味,她却觉得特别安心,像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陈医生,您看这药膏的细度可以吗?”
彭罗斯教授把碾好的药膏装进瓷罐里,罐子是青花的,上面画着缠枝莲,“我按古卷比例加了苍术和薄荷,薄荷用的是今年的新叶,凉丝丝的,涂在皮肤上特别舒服。”
陈医生拿起瓷罐,用干净的竹片挑起一点药膏,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了捻,点点头:“嗯,不错,紫苏的清苦里带着苍术的醇厚,还有薄荷的凉劲,气味正得很。”
他把瓷罐递给李梅,“你试试?这药膏对磕碰擦伤特别管用,当年你小时候在院里跑,摔破了膝盖,就是涂的这个,第二天就消肿了,还蹦蹦跳跳去摘枣子呢。”
李梅接过瓷罐,罐身凉凉的,青花图案在阳光下特别清晰。
她挑出一点药膏,轻轻涂在昨天摔青的膝盖上,刚抹开,就觉得一阵清凉顺着皮肤往肉里钻,原本的胀痛感慢慢减轻了。
“真的不疼了!”
她惊喜地说,“而且好香啊,紫苏的味道好好闻~”
“那是自然,”
张大爷凑过来看,笑得满脸皱纹,“这方子可是传了三代了,你爷爷年轻时跑船,在海上遇到风浪,船上的人摔伤了都是涂这个,比西药见效还快。
后来你奶奶把方子记下来,村里谁家孩子摔了、碰了,都来讨一点……”
小青突然指着祠堂门口:“快看!
蜗牛慢慢爬到门槛上了!
它是不是也想讨药膏呀?”
大家看过去,果然见那只小蜗牛正努力往祠堂里爬,壳上还沾着点药膏——想来是小青刚才喂它的“零食”
。
陈医生笑着说:“看来慢慢也知道这药膏好,说不定是想把药膏搬回家呢。”
彭罗斯教授推了推眼镜,拿出放大镜对着蜗牛壳看:“这蜗牛壳的螺旋结构很特别,和石碾子的纹路有点像呢,都是顺时针旋转……自然界的生物真神奇,连小蜗牛都在‘遵循规律’呀。”
正说着,吕崆菲的战机从祠堂上空飞过,机翼上的光带闪了闪,像在打招呼。
广播里传来她的声音,带着点电流声:“药膏做好了吗?我刚从隔离区回来,那边的孩子们说想看看新药膏长什么样,我拍了照片群里啦,他们都在夸颜色好看呢!”
李梅打开手机,群里果然有张药膏的照片,是陈医生刚才拿着瓷罐拍的,背景里能看到石碾子和忙碌的大家。
下面跟着一串消息:
“看起来好细腻呀,像冰淇淋~”
“我昨天被蚊子咬了个包,能给我留一点吗?”
“那个蜗牛慢慢好可爱,它也在用药膏吗?”
“陈医生的白大褂还是老样子,沾着药汁哈哈哈~”
李梅看着消息,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低头看了看膝盖上的药膏,又看了看身边的大家——张大爷在给石碾子上油,彭罗斯教授在记录药膏的参数,小青在给蜗牛慢慢喂水,陈医生在整理药书……阳光穿过祠堂的屋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药香漫过每个人的衣角,也漫过了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不会消失,像爷爷凿的石碾子,像奶奶传的方子,像陈医生永远沾着药汁的白大褂,还有大家脸上的笑……它们都变成了药香,藏在时光里,每次闻到,就知道:哦,他们一直都在呀。
她把瓷罐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摸了摸口袋里张大爷给的油纸包,又看了看群里的消息,突然想跑起来——想把这药膏和这份暖,快点分享给隔离区的孩子们,告诉他们:看,我们做了能让大家都舒服的好东西,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风从祠堂门口吹进来,带着紫苏的香,吹起了李梅的梢,也吹起了陈医生药书上的一页纸,那页上刚好写着:“药者,心也,草木为媒,时光为引,代代相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