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木门在晨风中敞着道缝,磨盘转动的“吱呀”
声混着药田的清香漫进来,像谁在耳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吕崆菲蹲在磨盘边,指尖捏着片刚从石缝里摘的苔藓,青绿色的孢子簌簌落在布袋里,积成薄薄一层,像掬了捧初春的雾。
“该把这些孢子撒进药田了。”
她将布袋系在腰间,古卷在臂弯里轻轻晃动,绢布上的符文与磨盘的苔痕仍牵着细若游丝的绿线——那是昨夜苔藓顺着石缝爬上去的痕迹,像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把磨盘与药田连在了一起。
“陈奶奶说,苔藓能认药气。”
吕崆菲低头抚过古卷,指尖划过“薄荷”
二字,符文突然渗出滴露水,落在磨盘的苔痕上,“哪块地适合种什么药,苔藓先知道。
去年种金银花的那片坡地,苔藓长得最厚,后来花开得比别处密三成呢。”
她起身时,古卷边角扫过磨盘边缘,带起串细小的光斑,那是孢子在阳光下的舞蹈。
李梅正往竹篮里装药粉陶罐,陶土罐口的红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浅绿的粉末——是去年的薄荷晒干磨的,混了点甘草末,闻着有淡淡的甜。
“隔离区的孩子们说要学种药,”
她把最后一个陶罐放进篮里,篮沿立刻沾了点药粉,“张大爷特意腾出半亩地,说让咱们带着他们翻土,就用磨盘转出来的药渣当底肥。”
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袖口沾着的药粉蹭在脸上,像朵淡绿的花。
彭罗斯的拐杖在仓库门槛上敲了敲,铜包头与石面碰撞,出清脆的“当”
声,惊飞了檐下躲雨的麻雀。
“我爹以前总说‘药田要养’。”
他望着远处泛着绿意的田垄,拐杖头轻轻点地,“不是拼命上肥,是让土地喘口气。
就像人吃饭得歇会儿,土地种了一季药,也得有半年闲,让草根、蚯蚓、小石头慢慢把土酿得更软和。”
他弯腰拾起块从鞋上掉的泥块,捏碎了撒在磨盘边:“你看这土,潮乎乎的还带着点韧劲,就是养透了的样子。”
小青扛着把木犁从后巷走来,犁头的铁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却沾着层湿润的泥土——是今早去药田试犁时沾上的。
“张大爷说这犁是光绪年间的,”
她把犁靠在磨盘旁,犁柄的包浆亮得像涂了层油,“比磨盘小几岁,却跟着老辈人种了一辈子药。
你看这犁尖的豁口,是去年种黄芪时被石头硌的,大爷说这叫‘认地’,知道哪块土硬,哪块土软,不会瞎使劲。”
她用袖口擦了擦犁柄上的汗,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顺天时,应地利”
,笔画被磨得浅了,却仍能看出笔锋里的认真。
风突然紧了些,磨盘中央的圆孔“呜呜”
作响,像是在应和。
吕崆菲打开古卷,绢布上的绿线突然绷紧,顺着风的方向指向药田,那些弯弯曲曲的符文渐渐舒展开,像幅活的地图,标出了每种药材该种的位置:薄荷靠溪岸,紫苏临坡地,黄芪种在半阴的土坡,金银花攀着篱笆长。
“是草木在指路呢,”
她指尖划过“薄荷”
二字,符文立刻渗出滴露水,落在磨盘的苔痕上,“它们说该先种薄荷,趁着晨露还没干。”
一行人往药田走时,竹篮里的药粉陶罐轻轻碰撞,出“叮叮”
的脆响,像串会跑的风铃。
路过隔离区的篱笆时,孩子们正趴在木栏上张望,羊角辫上的红绸带在风里飘,像株株早熟的红蓼。
“吕姐姐,我们带了新做的记号牌!”
为的小姑娘举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画着片艾草叶,边缘还沾着点泥土,“张大爷说每种药旁边插块,就知道它们叫啥名字了。”
她身后的几个孩子也举着木牌,有画金银花的,有画紫苏的,其中个小男孩举着块画着磨盘的木牌,牌上的磨盘里还画了圈青苔,逗得大家都笑了。
药田的土刚翻过,湿润的黑泥里混着去年的药渣,踩上去“噗噗”
作响,像踩着块巨大的海绵。
彭罗斯拄着拐杖走进田垄,杖头插进土里三寸深,再拔出来时,带出的泥块里裹着条细小的蚯蚓。
“你看,”
他把蚯蚓放进旁边的土沟,“这就是最好的翻土匠,比犁还管用。
咱们种药不是跟土地抢地方,是请草木来做客,得给它们的老邻居留点位置。”
他蹲下身,看着蚯蚓钻进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