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面留下道细细的泥痕,像在给土地盖印章。
李梅蹲下身,将薄荷种子撒进沟里,指尖沾着的泥粒落在种子上,像给它们盖了层薄被。
“小时候看奶奶种药,总爱在种子旁边埋块碎瓷片,”
她笑着说,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说这样虫子就不啃根了。
现在才懂,不是瓷片管用,是心里记着‘得给草木留点护着它们的东西’,这份心比啥都灵。”
她边说边往沟里撒了把碎稻草,“这是给种子当被子呢,别让晨露冻着它们。”
小青扶着木犁试着耕地,犁尖切开泥土的声音像撕锦缎,湿润的土块翻卷过来,露出底下藏着的野草根。
“张大爷说这些野草不能全拔,”
她擦了把额角的汗,犁柄压得肩膀红,“像这苦苣菜,根须能把板结的土松透,还能帮黄芪挡虫子;那狗尾草,长得比黄芪快,能先把鸟雀引开。”
她停下犁,指着田埂边丛狗尾草,草穗上的绒毛在风里轻轻晃,“咱们以前总觉得野草是祸害,其实是没看懂它们在给药材当保镖。”
吕崆菲往土里撒苔藓孢子时,现古卷上的绿线正顺着犁沟游走,每到一处就渗出点露水,把孢子往土缝里引。
“你看,”
她指着一处露水聚成的小水洼,“苔藓要在这儿扎根了,旁边正好种紫苏。
古卷上说它们是‘老邻居’,住得近了,紫苏的香味更浓,苔藓长得更绿。”
她用手指在土里划了道浅沟,把孢子埋进去,动作轻得像在给婴儿盖被子。
太阳升到头顶时,半亩药田已种满了幼苗,薄荷的紫茎、紫苏的绿叶、黄芪的嫩黄芽,在风里轻轻摇晃,像片会呼吸的调色盘。
孩子们插的木牌在田垄间立着,红漆画的叶片被阳光晒得亮,与幼苗的真叶渐渐重合,分不清哪是画,哪是活的草木。
“该让磨盘歇歇了。”
彭罗斯望着仓库的方向,磨盘转动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穿过圆孔的轻响,“它知道咱们把事办得妥帖,自己就偷个懒——草木的心思就是这样,从不多言,却啥都明白。”
往回走时,风卷着药香追上来,缠着每个人的衣角不放。
路过篱笆时,小姑娘突然指着药田惊呼:“你们看!
记号牌上的画在动!”
众人回头,只见阳光穿过木牌上的叶片镂空处,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那些影子竟与幼苗的叶片完全重合,像画在地上的绿线,把药田与磨盘、与仓库、与每个人的心都连在了一起。
吕崆菲翻开古卷,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用苔藓的汁液写的:“风过药田,无问西东,种的是药,长的是心。”
字迹在风里微微亮,像磨盘年轮里渗出的光。
仓库的磨盘果然停了,苔藓在“心”
字的笔画里睡得安稳,石缝里的药渣泛着淡淡的香。
小青往圆孔里撒了把新采的蒲公英种子,风从孔里穿过,带着种子飞向药田,像磨盘在给刚种下的草木送封信,信上写着:“慢慢来,我们等你长大。”
暮色漫上药田时,第一株薄荷的叶片舒展开来,叶尖的露珠在夕阳里亮得像颗小太阳。
远处的隔离区亮起灯,有盏灯的光晕里,陈奶奶正坐在竹椅上,给孩子们讲磨盘和犁的故事,她的声音混着药香飘过来,像句温柔的嘱咐:“草木记着人心呢,你对它好一分,它就多护你一分。”
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惊起药田边的萤火虫,点点绿光与田垄上的萤火草交相辉映,像撒了满地的星星。
李梅指着远处的光点说:“你看,连虫子都知道这儿的草木招人疼,特意来作伴呢。”
彭罗斯抬手,让拐杖头的铜包头对着光点晃了晃,光影在草叶上跳着舞:“这就是咱们的药田啊,不光长药材,还长欢喜。”
吕崆菲把古卷轻轻铺在磨盘上,让月光照着那行苔藓字:“等到来年薄荷开花,咱们就用新叶制茶,给隔离区的孩子们送去——让他们尝尝,这用真心种出来的味道,是不是比糖还甜。”
夜风掠过药田,带着薄荷的清香和泥土的温润,穿过仓库的木门,轻轻落在磨盘的苔藓上。
那行“种的是药,长的是心”
的字迹,在月光下亮得愈清晰,像枚印在时光里的邮戳,盖在了每个与草木共生的日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