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腔婉转,小侄子听不懂词,却跟着戏台的调子哼,时不时还模仿演员的动作,引得周围人笑。
城里亲家举着相机,忙得不停歇——他拍戏台上火红的布幔,拍演员脸上精致的油彩,拍看戏人群里攒动的人头,还特意拍了父亲和张叔凑在一起听戏的模样:父亲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跟着戏词轻轻哼着,眉头都舒展开了;张叔则靠在槐树上,手里拿着个烟袋,却忘了点,只用手指轻轻打着拍子,两人都笑得眯起了眼,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
戏唱到一半,有人在巷口喊了一嗓子:“放河灯喽,去后河放河灯喽!”
话音刚落,人群就涌了起来,孩子们跑得最快,小侄子拉着村里男孩的手,一溜烟就往村后的小河边跑,父亲和张叔也跟着起身,城里亲家收起相机,快步跟上,嘴里念叨着:“河灯?这可是新鲜事,得去看看。”
村后的小河冻了一冬天,这几天天气暖了,冰已经化了大半,露出清亮的河水,倒映着天边的晚霞,泛着淡淡的橙红。
早有人准备好了纸糊的河灯,都是村里的妇女和孩子一起做的,有的是方的,有的是圆的,还有的做成了莲花形状。
孩子们手里拿着河灯,里面点着小小的红蜡烛,烛火摇曳着,映得孩子们的脸蛋红红的。
村里男孩的河灯是他自己做的,纸面上用彩笔画了只大雁,翅膀张开,像是正要飞起来。
他捧着河灯,小心翼翼地对小侄子说:“咱们让河灯顺着河水漂,漂到大雁飞过的地方,告诉它们村里可热闹了,有戏台,有元宵,还有咱们揉的大雁馒头,让它们早点回来。”
小侄子重重地点点头,把自己的河灯也捧起来——他的河灯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盼雁归”
三个字,是父亲教他写的。
两人蹲在河边,把河灯轻轻放进水里,烛火在水面上晃了晃,稳稳地漂了起来。
两只河灯一前一后,顺着水流漂向远方,像两只小小的大雁在水里游,烛光映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城里亲家站在河边,看着漂远的河灯,忽然转过头对父亲说:“明年春天,我要带着画架来,就坐在这河边,把大雁归巢的样子画下来,再把这戏台、这河灯、这桃树苗都画进去,做成一本‘盼雁图’,等老了翻着看,都是念想。”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声音里满是笑意:“好啊,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鹰嘴山脚下等,那里视野好,能最早看到雁群从山顶飞过来。”
过了正月十五,年就渐渐收尾了,城里亲家也要回去了。
临走前,他特意绕到院后的桃树苗旁,蹲下身仔细看着——桃树苗的芽苞已经鼓得亮,青褐色的树皮上,一个个芽苞像小小的绿宝石,紧紧裹着,像是随时要裂开,冒出新叶。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树干,又抬头看了看院门口的春联,红纸已经被风吹得有些白,可“雁引春风归故里”
的字迹依旧清晰。
“我记住这桃树苗的样子了,”
他站起身,对父亲说,“等明年再来,我就先来看它长多高,新叶长了多少,再看看大雁是不是真的能循着这春联,飞回村里来。”
母亲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炸好的元宵、腌好的萝卜干,还有一小罐槐花茶:“带回去尝尝,都是家里的东西,元宵用凉水泡着,想吃了就泡几个;槐花茶春天喝最好,清热。”
城里亲家连忙接过袋子,沉甸甸的,心里也暖烘烘的。
车子开动时,小侄子趴在车窗上,手里举着个小木雁——是村里男孩前一天晚上,用桃树苗旁的细树枝刻的,虽然刻得粗糙,边缘还有些毛躁,却能清楚看出大雁展翅的模样,男孩还在木雁的翅膀上刻了个小小的“盼”
字。
“舅舅,等大雁回来,我就把小木雁挂在老槐树上,让大雁一回来就能看到!”
小侄子的声音飘在风里,带着孩子特有的清脆。
城里亲家从车窗里探出头,回头望——父亲和张叔站在院门口挥手,春联在风里轻轻飘着,红灯笼的红绸穗子也跟着晃,像是在和他们约定春天的重逢;院后的桃树苗立在那里,芽苞鼓鼓的,像是在替他们守着这片土地,等着雁归。
车子渐渐走远,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一直延伸到巷口,像是一条通往春天的路。
日子一天天暖起来,田埂上的雪化尽了,露出黑褐色的泥土,踩上去软软的;路边的小草冒出了嫩芽,青幽幽的,透着生机。
桃树苗的芽苞终于裂开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