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闪着亮;还有张叔的黑陶酒坛、婶子的布老虎、孩子们的画稿,都一一收进箱子里。
“小侄子可是咱们的特邀讲解员,”
周馆长拍了拍小侄子的肩膀,笑着说,“明天去市里,要让更多人知道老槐树的约定。”
小侄子听了,连夜把去年的蓝布褂找出来,槐叶布片有点皱,他就搬来母亲的熨斗,垫着块白布,在布片上来回蹭,嘴里数着“一下、两下,不能烫坏了”
,母亲在旁边帮他缝松动的纽扣,线用的是藏青色,针脚跟着布片的纹路走,缝完还轻轻拽了拽,怕不结实。
非遗展开幕那天,展厅里挤满了人。
“老槐树的约定”
展台设在最显眼的位置,浅灰色的展墙上挂着“三幅图”
,画轴下缀着小小的槐叶挂件;木架上的八只小木雁排成弧状,灯光打在金粉刻痕上,像落了串星星;桌上摆着留言册、孩子们的画稿,还有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槐叶,标签上写着“老槐树的味道”
。
小侄子站在展台前,比去年归雁展时从容多了。
他穿着熨得平整的蓝布褂,槐叶布片在胸前闪着浅蓝的光,手里捧着第八只小木雁,跟围过来的游客说:“这只木雁的翅膀上有个笑脸,是我和小宇一起画的。
小宇的妈妈之前在外地打工,今年秋天回来了,这只木雁就是我们给大雁的‘喜报’,告诉它咱们的约定又多了个圆满的故事。”
有个戴眼镜的记者蹲下来,问他:“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小木雁呀?”
小侄子歪了歪头,把木雁抱在怀里,认真地说:“因为大雁每年春天都会回来,我们的约定也每年都在呀。
小木雁就是给大雁的信,每只木雁上都有字,告诉它我们一直在老槐树下等它,从来没忘过约定。”
展台前的留言册总围着人,有人用钢笔写下“明年春天,一定带着孩子去老槐树赴约,学做小木雁”
;有人用毛笔写“要把老槐树的故事讲给学生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坚守’”
;还有个白苍苍的老人,握着铅笔,手有点抖,慢慢写下“想起了老家院后的老槐树,可惜早年砍了,明年就回老家种一棵,也挂小木雁,续上当年的约定”
。
城里亲家把这些留言一张张拍下来,给母亲。
母亲看了,就找出家里的槐树种籽——是去年秋天收集的,装在布袋子里,还带着点槐荚的清香——分装成十几个小布包,每个布包上都缝了片槐叶布片,写着“老槐树的约定·种子”
。
“送给来赴约的人,”
母亲说,“让老槐树的约定,长到更多地方去,让更多人院里有槐树,树上有木雁,心里有约定。”
转眼就到了腊月,非遗展落幕,展品都运回了老槐树院。
第八只小木雁被挂在了槐树最高的枝桠上,刻着“雁归喜”
的金粉在冬阳下闪着亮,和其他七只木雁排成一排,像一串挂在树上的星星,风一吹,就轻轻晃动,出“叮咚”
的轻响,像在跟院里的人打招呼。
小侄子每天都要搬个小板凳,站在树下数木雁,数到第八只就笑,手指着木雁跟我说:“姑姑,等开春大雁回来,肯定第一眼就看见它,知道小宇的妈妈回来了,咱们的约定又圆满了。”
除夕夜,院里挂起了红灯笼,一串一串的,从槐树枝桠上垂下来,映着地上的薄雪,像撒了把碎红玛瑙。
张叔提着新酿的槐叶酒,酒坛上系着红绳;婶子端着刚蒸好的野菊花糕,糕上撒着点白糖,像落了层雪;城里亲家带着文化馆的孩子们来守岁,孩子们手里捧着画稿,说要给“老槐树的故事”
添新画。
石桌上铺着张大大的宣纸,是刚画好的“非遗展纪实图”
——画里小侄子站在展台前,手里捧着小木雁,旁边围着笑盈盈的游客;展台上的八只小木雁排成一排,留言册摊开在中间,连游客写下的“明年见”
都清晰可见;最边上画了棵小小的槐树苗,旁边写着“约定的种子”
。
母亲煮了槐叶粥,粗瓷碗里,粥水泛着浅绿,飘着几片槐叶和几颗红枣,甜香裹着热气飘满院。
她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小侄子捧着碗,指尖有点烫,却还是紧紧攥着,喝了两口,忽然抬头说:“爷爷,明年咱们做第九只小木雁,刻上‘约定长存’,好不好?还要教林林、阿杰他们做,让老槐树上的木雁,一年比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