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抽屉里取出标尺测量两次公告的字体间距。
“这说明高层已经乱了阵脚。”
他转向郑悦,“把两次公告的版本差异做个对比图。
用不同颜色标注措辞变化。
发给《南方财经》——
让公众看看,国企的‘准确性’是怎么炼成的。
是用业主的血泪炼成的。”
此刻,千里之外的某写字楼里。
高海文的前幕僚们正在紧急删改内部通讯记录。
有人不小心碰倒咖啡杯,褐色液体渗进键盘。
在“高董说这事要低调处理”的聊天记录上晕开。
变成一团模糊的墨渍。
像极了高海文在审批单上的潦草签名。
与此同时,周明礼坐在小区石凳上。
认真的整理证据清单。
老花镜滑到鼻尖。
退休后本该含饴弄孙的双手,此刻却因长期复印文件磨出了茧子。
指腹上沾着淡淡的蓝黑墨水。
他点开一个视频,看到自己举着联名信的画面。
忽然想起1968年在钢厂当工人时。
第一次举着“质量检查报告”站上台的场景。
台下也是这样密密麻麻的人群。
不同的是,那时的掌声里有信任,而现在的掌声里有怒火。
“老伴儿,”他给妻子发信息,“等这事完了,我带你去三亚看海——
高海文挪用的钱里,有咱们给孙女攒的留学费。
有咱们的养老钱呢。”
屏幕反光里,他看到自己眼角的皱纹比去年更深了。
手机震动,李工发来消息:“周叔,市媒记者说要做你的专访。
标题都想好了:《一个退休教师的127个红指印》。”
周明礼望向天边的晚霞。
橘红色的云像极了联名信上的红指印。
他不知道什么是区块链,什么是oA系统。
但他知道,当127个平均年龄65岁的老人决定不再沉默——
当他们用放大镜比对签名、用计算器核算资金。
任何遮羞布都终将被扯下。
就像春天的阳光终将融化冬天的积雪。
下午,16点四十分,审计组办公室
林悦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点开加密消息,屏幕蓝光映出瞳孔里的惊讶:“联合调查组搜查了高海文住宅。
在书房保险柜里发现了这个——”
一张高清照片被投影到会议室白墙上。
深棕色保险柜敞开门,最底层压着两本硬壳笔记本。
塑料封皮上“维修资金分配方案”的字样已被磨掉一半。
露出底下斑驳的蓝色字迹。
赵长天前倾身体,鼻尖几乎碰到屏幕。
看清内页字迹时。
食指重重叩击桌面:“‘滨江花园项目,海文批示:陈宇泽团队提留30%。
剩余资金转陈海账户’——
落款时间是2012年7月15日14:28。
和电梯困人事件发生在同一小时。”
郑悦倒抽冷气。
鼠标快速滑动调出高海文当年的公开讲话:“他在2012年年度总结会上说‘从不干预基层具体事务’。
这不是自己打脸吗?”
“所以这是致命一击。”
赵长天一边与高明视频通话,一边抽出钢笔,在复印件上圈注关键词。
笔尖划破纸面发出“刺啦”声,“高明,马上做笔迹司法鉴定。
重点比对他在2012年审计报告上的签名。
还有——”
他指向照片里的翡翠摆件,“这个‘海纳百川’底座。
和高海文办公室的镇纸是同一款。
陈宇泽曾在酒局上炫耀‘这是高董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