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闻言,心头亦如被冷风吹透,凉意弥漫。他默然不语,只是展开手中宽大的玄色大氅,轻柔地覆在当兰肩上。大氅几乎将她整个裹住,显得她身形愈发娇小。“若连自己都护持不住,何谈斩妖复仇?”莫沉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这袍子虽不合你身量,总能挡些风寒。”
言毕,莫沉起身,走向船尾摇橹的老艄公。神念微动间,他“看”得真切:大氅之下,当兰紧咬下唇,齿痕深陷,泪珠一滴、两滴砸在冰冷的船板上,瞬间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船家,早。”莫沉拱手招呼。
“哎哟,小公子早!”老艄公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手上桨橹不停。
“莫称公子,山野散人罢了。”莫沉摆摆手,问道,“不知船家这里,可有净齿之物?腹中也有些空鸣了。”
“净齿的牙粉?有有有!”老艄公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乌篷,“就在里头,好大一袋子呢!柳枝牙刷也挂在旁边,小客官若不嫌弃,随意取用。若讲究些,待会儿靠岸,老朽再给您折几支鲜柳条儿。早饭么……”他眼中精光一闪,满是自信,“嘿嘿,正驶往一处鱼虾肥美的宝地,眨眼就到!”
“无妨,有劳了。”
老艄公所言不虚。舟行不过半盏茶功夫,船身便稳稳停在一片深碧如墨的水域。此处水流稍缓,水色幽深,周遭已泊了四五艘同样捕食的小舟。艄公抛下锚石,利落地从乌篷里抽出两根青竹竿。
一竿粗韧,一竿细长,细竿顶端被削磨得尖锐无比。只见他双手一错,竹竿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对接成一支丈余长的简易鱼叉。老艄公握紧叉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如蚯蚓般贲张隆起,筋骨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艄公屏息凝神,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水下,仿佛能穿透那深碧的屏障。时间点滴流逝,水面除了荡漾的波光,不见丝毫鱼影。许是瞪得久了,双目酸涩难当,老艄公懊丧地放下鱼叉,用力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无奈,“这的鱼是肥美,可也成精了似的!知道咱们要抓它填肚子,一条条都藏得严严实实,滑溜得很,难办,真难办呐……”
此刻,莫沉正愁着如何寻个由头,躲过每日雷打不动的晨间打坐功课。他心念微动,一道神念沉入识海深处。
那片混沌玄奥的空间里,一只通体流溢着赤金火焰的凤凰正优雅地梳理着翎羽,正是枫烬的化身。
“前辈,”莫沉的神念传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的狡黠和恳求,“今日这枯燥打坐……可否容晚辈暂缓一日?外头那老船家捕鱼遇了难处,我想去帮衬一把,明日定当加倍补回!”
枫烬闻言,刚欲开口训诫这心性跳脱的小子,却见莫沉那道神念已如退潮般迅速抽离识海,溜之大吉。
“……唉。”识海中回荡起枫烬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少年心性,终究难定。”
莫沉自入定中悠然“醒”来,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笑意。他心念甫动,那无形无质的神念便如一张精密的大网,瞬间向四周水域及河底无声铺展!
嗡——
一种奇异的通透感瞬间充盈脑海。令他惊喜的是,此次神念外放,范围竟比往日陡增数倍!方圆十八丈内,水波流转、游鱼摆尾、水草摇曳……一切纤毫毕现,历历在目。神念甚至穿透了浑浊的河水,触及河床下松软的淤泥与沉寂的砂石。深碧的水下世界,在他“心眼”之下,再无秘密可言。
莫沉见状,朗声道:“船家!向您身前一步远、三尺深的水域刺去,必有收获!”
“哈哈,小客官莫要说笑!”老艄公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满脸写着不信,浑浊的眼睛望向看似平静无物的水面,“这水虽绿得深沉,可老朽这双招子还没全瞎呢,哪见半片鱼鳞的影子?”他摇着头,将鱼叉倚在船舷。
“船家切莫不信!”莫沉胸有成竹,声音清越,“我自小双目有异,能看到深水之物,此刻便有一条,正从船底悄然游出……快!对准您脚尖抵着的船沿下方,一叉刺下,定有所获!”
“这……当真?”老艄公将信将疑。
“就是现在!莫要迟疑!”莫沉语速陡然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老艄公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虽心中仍有疑虑,手上动作却是不慢。他低喝一声,腰马发力,那自制的青竹鱼叉如一道碧色闪电,挟着破水之声,猛地贯入莫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