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重地,气象自非寻常城池可比。即便夜幕低垂,直至东方既白,长街之上亦是灯火煌煌,恍如星河流淌人间,不熄一盏。
此刻,正值戌时之初。万家晚膳方毕,正是夜市喧嚣鼎沸之时。白日里辛勤的农夫村妇卸下疲惫,与四方涌入的游兴旅人交织如潮,将京中通衢挤得水泄不通。店铺掌柜与伙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忙于招揽生意,无暇他顾。
皇城,雄踞于京城心脏之地。其基座不仅深扎地脉,更以无上伟力,生生垫起一座形如浑圆玉台的孤峰!传闻皇城最高之巅,凌驾下方宫墙五百丈有余!那通往天阙的玉阶,更号称万级之数!
当夜色彻底吞没大地,自皇城深处向外眺望,整座京城匍匐脚下,灯火如织。而皇城本身,则宛如一座悬浮于漆黑天幕之下的不夜仙阙,威严而孤寂。
此刻,莫沉匿身于一株枝叶繁茂的女贞树冠之中。此树环绕宫墙而植,取“贞静”之意,似是期冀深宫女眷恪守妇德。他屏息凝神,静待宫墙守卫交班的刹那空隙。
“哈——”一名守卫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就是此刻!
莫沉心念电转,体内法力急涌!御风术悄无声息发动,足尖在柔韧的树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影,瞬间拔地而起,无声无息地掠过巍峨宫墙!
“簌簌……”
下方的守卫队耳尖微动,警觉地抬头望向树冠。夜风拂过,枝叶轻摇,却未见任何异状。
“许是飞鸟或者野猫……”几个守卫嘟囔一声,紧绷的神经复又松懈。
小半个时辰后。
莫沉终是踏足这悬浮于“玉台山”顶的真正皇宫禁苑。他面色微白,气息略显急促,足下驭着一缕几近溃散的清风,身形如落叶般飘摇着,悄然落在一处庭院嶙峋的假山阴影之后。
皇宫之内,禁卫森严如铁桶,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莫沉不敢大意,竭力维持着蔽形术的微光,将自身气息与形迹牢牢锁在这方寸阴影之内。
呼!这下总算明白为何要将皇宫筑于这通天玉台之上了!莫沉以神念向枫烬传音,带着一丝法力透支的喘息与后怕,若有凡俗叛乱,光是攀爬这万级天阶,便足以耗尽其生力军的气力,何谈作战?
识海中,枫烬那带着惯常嘲弄的声音响起:呵,无能小辈!区区这玉台,飞渡竟耗去你七成法力?若非初阳那老小儿遗留的几枚御风符箓支撑,怕是你这半道就得寻个犄角旮旯打坐回气,你可别说是我带出来的!
行了!莫沉没好气地打断,少奚落我!快指路!
“向北。”枫烬言简意赅。
一炷香后,莫沉伏在一座宫殿流光溢彩的琉璃瓦顶上,一面贪婪地汲取着稀薄的天地灵气恢复法力,一面将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悄然铺展,无声无息地渗透身下那华美而压抑的殿宇,捕捉着其中一丝一毫的动静……
殿内,烛影摇红,熏香袅袅。
一位身着华贵宫装、云鬓花颜的丽人,慵懒地倚在软榻上。她伸出纤纤玉指,将面前一碟精巧的点心推开,声音带着一丝厌倦:
“翠云,这点心,腻了。撤下去吧。”
“是,娘娘。”侍立一旁的宫女恭敬应声,轻手轻脚地将碟盏收走。
“白鹤。”丽人复又轻唤。
一名气质沉稳、身着女官服饰的中年女子应声趋前:“奴婢在。”
“白日里交代你的事……”丽人美眸微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忧虑。
“娘娘放心,”白鹤压低声音,语速清晰,“人手已安排妥当,暗中护持。衣食住行所需,亦已通过稳妥渠道秘密送达。”
丽人闻言,紧绷的肩颈似乎松弛了一分,幽幽一叹:“那孩子那边……本宫暂且可安心了。只是本宫自身……”她的话语中透出无尽的疲惫与迷茫。
“娘娘宽心,”白鹤连忙宽慰,“不日定有相聚之期!”
“相聚?”丽人唇角牵起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眼中光华明灭不定,“若是在从前,本宫定会倾尽所有,只为达成此愿。可如今……”她声音陡然低沉,带着锥心之痛,“本宫只盼此生……再莫要见到他!或许……替他寻一户殷实可靠的人家,保他一生衣食无忧,平安终老……才是正理。”
“娘娘!万万不可啊!”白鹤女官骇然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若如此,小主子此生……便再无缘得见娘娘慈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