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器械区甩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陈默钻进健身房角落的龙门架区,生锈的钢索在配重片的拉动下出“吱呀”
的声响。
他握住高位下拉把手,玻璃窗上映出自己晃动的倒影——比起开学时圆润的脸部线条,下颌角已经有了锋利的雏形。
汗水顺着脊椎滚进腰窝,肌肉的酸痛感逐渐麻木,只剩下机械的动作在重复。
陈默咬紧牙关,感受着每一块肌肉的拉伸与收缩,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在与那个固执的数字对抗。
……
张浩抱着成绩单冲进健身房时,陈默正在做第三组硬拉。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16o斤的杠铃片在地面投下颤动的阴影。
“陈哥!”
张浩的声音夹杂着兴奋与焦虑,他把物理卷子拍在瑜伽垫上,87分的红字刺得他眯起眼睛,“期末考物理进步了!
可历史地理全挂了啊!
我妈说要是补考不过……”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手腕上新买的护腕还吊着未拆的标签。
陈默放下杠铃,扯过毛巾擦汗,手臂因乳酸堆积而微微抖。
他瞥了一眼张浩扔在地上的可乐罐,无奈地捡起来丢回去:“哎呀,这段时间我不喝饮料,你自己喝吧,以后别给我带了。”
张浩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不是吧,这玩意能说不喝就不喝的吗?”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水壶喝了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明天开始,每天背一页历史年表。”
暴雨突至的傍晚,健身房二楼储藏室内,老式吊扇的嗡鸣声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陈默坐在瑜伽垫上,手里翻动着历史年表的复印件,张浩则像只困兽般在旁边抓耳挠腮。
吊扇的风把《南京条约》的复印件吹得哗啦作响,张浩用杠铃片压住书角,试图让纸页安静下来。
忽然,他指着墙角的木箱惊呼:“那东西怎么动了?”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现那木箱里堆着几本旧书,最上面那本《极地生存手册》的扉页上赫然签着周明理的名字。
“追极光的人要背着三十公斤装备徒步……”
张浩念出折角那页的笔记,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瞪大的眼睛,“这比引体向上还变态啊!”
陈默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赶紧的,说找我补习,现在还偷懒。”
……
八月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悄然钻进体育馆的窗户。
陈默站在体脂秤上,秤上终于响起了那声久违的“滴”
。
72kg的数字在晨光中跳动,他掀起汗湿的背心,镜子里四块腹肌的轮廓像初春破土的笋尖。
更衣室储物柜里,那条高一开学时买的运动裤已经空荡得能塞进整个拳头。
“你小子腹肌都练出来了啊!”
李明在泳池边撞见他换衣服,毛巾甩出一串水花,笑得有些促狭,“怎么样,学校篮球赛当我的替补前锋?”
陈默笑着躲开他的毛巾,后背凸起的肩胛骨在阳光下投出蝴蝶状的阴影。
补考前一天,张浩在健身房的地垫上背到睡着。
他蜷缩成一团,手里还攥着那页历史年表的复印件。
陈默给他盖上衣服,拿起周明理的《极地生存手册》,书页停在极光笼罩的冰原上。
第二天,傍晚的夕阳光影漫过少年长出青茬的后颈,陈默忽然想起一句话——他和此刻的极光一样,都是漫长跋涉后的惊鸿一瞥。
楼下传来张浩的喊声:“陈哥!
我历史补考过了!
请你吃烤肠——”
陈默抓起外套下楼,奔跑时带起的风鼓荡起宽大的袖管。
巷口烧烤摊的浓烟里,张浩举着两根烤肠手舞足蹈,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蝉声渐远,夏日的喧嚣在秋风中渐次褪去,而少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