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根残留着一股陌生的甜腻。

这股味道，混杂着她口腔里惯有的、黑咖啡的焦苦，形成一种让她胃部痉挛的怪异感。

林晚晴睁开眼。

视线在天花板那盏昂贵的意大利水晶灯上聚焦了三秒，混沌的大脑才开始重新运转。

是她家。

记忆的胶片飞速倒带——签完三亿合同后的极度亢奋，紧接着是长达七十二小时的失眠，心悸，眩晕……她想出门买药，然后，意识断线。

她撑着身体坐起。

身上盖着她那件米色的羊绒大衣，布料上沾染了楼道里的灰尘，更有一股不属于她的、蛮横的气味。

是劣质烟草混合着汗液的、属于底层男人的味道。

这股味道像看不见的污渍，污染了她昂贵的衣服，也污染了她的嗅觉。

身体虚弱，但濒死感退去了。

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里有小半杯水，杯壁还挂着温热的水汽。

杯子

林晚晴伸手，将纸条抽了出来。

上面是一行谈不上多好看，却力透纸背的字。

“过期的牛奶不能喝，会拉肚子。”

字迹的主人似乎觉得不够，在句末画了个破折号，又缀上了一行签名，像个淬了毒的图章。

“——你口中的底层渣滓”

轰！

血液瞬间冲上大脑，林晚晴的脸颊涨起一层病态的绯红。

不是羞怯，是极致的羞耻。

她，林晚晴，永远的赢家，永远的掌控者，竟然像一袋垃圾，晕倒在自己家门口。

被那个她最鄙夷、最看不起的男人，看了个通透。

他闯进了她的家，窥探了她最私密的空间，看见了她冰箱里唯一的、过期的牛奶。

最后，留下这张字条。

同情？

不！这是最恶毒的嘲弄！是用她自己的话，抽在她脸上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咔。”

质感极佳的便签纸在她收紧的指尖下，被揉成一团。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

她扬手，想把这肮脏的证据扔进垃圾桶。

手腕却在半空中僵住。

鬼使神差地，她又松开手，将那皱成一团的纸，一点，一点，重新展开。

指腹抚过那道道折痕，像是要抹去上面那股蛮横的气息。

“嗡——嗡嗡——”

沙发另一角的手机，在此刻发出夺命的震动。

屏幕疯狂闪烁，来电显示是公司合伙人张副总。屏幕上方，微信和邮件的红色角标已经堆积到了“99+”。

【项目A组】：林总，三亿合同的细节条款需要您最后确认！

【法务部】：对方律师函已到，请指示。

【私人助理】：下午两点与环球资本的视频会议，资料已发您邮箱。

搁在平时，她会在三秒内接起电话，用冰冷无波的语调，开始处理一切。

但今天，她第一次，选择了无视。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被她抚平的纸条上。

“底层渣滓”四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她的瞳孔。

这是他对她嘲讽的回击？

还是……一种自嘲式的挑衅？

林晚晴烦躁地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让她不得不伸手扶住沙发背。

身体的虚弱，精神的恍惚，让她无法集中。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走到阳台，猛地拉开那扇隔绝两个世界的玻璃门。

“呼——”

冷风灌入，让她滚烫的大脑冷却了些许。

她下意识地，朝楼下看去。

李明的阳台空着。

没有那簇在黑暗里瑟瑟发抖的火苗，也没有那个颓败却倔强的背影。

只有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晾在栏杆上，被风灌满，像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稻草人，在灰色的天空下徒劳地挣扎。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攫住了她。

那杯糖水救了她的命。

可这份不请自来的“关心”，对她而言，却是一种冒犯。

在她用利益衡量一切的世界里，这种纯粹到近乎粗暴的举动，打碎了她的行为准则，让她无所适从。

她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客厅。

不能再想了。

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原版的精装《沉思录》，翻到中间，将那张被她体温浸润的纸条，郑重地夹了进去。

合上书。

像把一只扰人的飞虫，做成了冰冷的标本。

隔绝，封存。

她以为这样就能恢复往日的高傲。

然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