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2月首次发表于《幻想》(Fantasy)

收录于《争取明天》

自打记事开始,我就对第四维的概念着迷。事实上,我的第一个电视节目就是关于这个主题的——那是在一九五〇年五月,在伦敦亚历山德拉宫做的一段三十分钟的黑白电视直播!

这是那种没有人可以怪罪的事故。理查德·尼尔森进进出出发电机坑已经有几十次了。他在里面测量温度,以确定冷得变态的液氦没有渗透到绝缘材料中。这是世界上第一部利用超导原理的发电机。巨大定子的绕组被浸泡在氦浴中,几英里长的导线里,电阻小到无法用任何人类已知的方法测量出来。

尼尔森满意地注意到,温度的下降并没有超过预期。隔热材料正在起作用。将转子落置到坑中会比较安全。那个重达一千吨的圆柱体此刻正悬挂在尼尔森头上五十英尺[1]处,仿佛一把巨大落锤的锤头。等到它被放低并安装到轴承上,再被接合到涡轮井中,他和电站中的其他所有人都会更加放心。

尼尔森收起笔记本,开始向梯子走去。在坑的几何中心,他与命运相逢了。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随着晨昏交接的区域扫过大陆,电网的负载一直在稳定增加。当最后一缕阳光从云层中消失,高速公路干线上忽然光华流溢,绵延无数英里。城市里亮起了数以百万计的荧光灯管;家庭主妇们打开电磁炉准备晚餐;兆瓦级电表的指针开始在刻度盘上爬升。

这些都是正常的负载。但是,在南方三百英里处的一座山上,一部巨大的宇宙射线分析器正忙着启动,以等待摩羯座一颗刚刚爆发的超新星发出的射线暴——天文学家们一个小时之前才探测到它。没过一会儿,它那五千吨重的电磁绕组便开始从闸流管转换器里抽取巨大的电流。

在西边一千英里处,大雾正在慢慢逼近这个半球最大的机场。现如今谁也不怎么担心雾,因为所有飞机都可以在能见度为零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雷达降落,不过终归还是没有雾更好一点。于是,巨大的散雾器开始运转,将近一千兆瓦的能量开始辐射进夜空,令细小的水珠凝聚起来,在雾障当中开辟出一条条宽敞的通透区域。

电站的载荷表再次蹿升,值班工程师命令备用发电机投入运行。他心想要是那台新的大机器已经完工了该多好,那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焦虑时刻了。不过他认为自己还能应付。半小时后,气象局通过电台发布了一条常规霜冻警告。六十秒钟之内,作为预防性的应对,超过一百万台电炉被打开了。载荷表超过了危险标记并继续飙升。

伴着一声巨响,三个巨型断路器从触点上跳开。它们的电弧在猛烈喷发的氦流下熄灭了。三个电路已经断掉——然而第四个断路器没能跳开。慢慢地,巨大的铜棒开始发出樱桃红色的光芒。灼热的绝缘材料令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气味,熔化的金属重重地滴落到支撑结构上脱开,导体随之下垂。铜燃烧发出的灿烂绿色弧光倏然迸发又随着电路断开而熄灭。巨大导体的自由端跌落了大概十英尺,撞入了往新发电机的电线上。

在机器的绕组当中,人类还不曾创造过的强大力量开战了。没有电阻抵抗电流,但是巨大绕组的电感延迟了强度峰值的到来。在持续数秒的巨大浪涌中,电流上升到最大值。在那一瞬间,尼尔森到达了坑的中心。

接下来,电流开始自我稳定,在一个越来越窄的范围之内剧烈地振**。然而它终究没有到达稳定状态,到了某一刻,最高级别的安全装置开始运行,原本就不该产生的电路又被断掉了。随着最后一阵几乎和第一次同样猛烈的垂死**,电流迅速地退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应急灯再次亮起时,尼尔森的助手走到转子坑的边缘。他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知道一定很严重。身在五十英尺深处的尼尔森,一定很想知道怎么回事。

“你好,迪克!”他喊道,“你忙完了吗?我们最好去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回答。他从大坑边上探着身子往里面看。光线很差,转子的阴影令人很难看清他亲眼瞧着尼尔森进去的。他又喊了一次。

“你好!你没事吧,迪克?”

还是没有回音。助手有点担心了,开始顺着梯子往下爬。爬到一半的时候,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像一个玩具气球在很远处爆炸了一样,引得他扭头看了看。这时他看到尼尔森正躺在坑中心覆盖着涡轮机轴的临时木质结构上。他一动也不动,而且他躺的角度让人觉得很不对劲。

门一开,首席物理学家拉尔夫·休斯从他凌乱的桌子上抬起头。夜晚的灾难过去之后,一切正在慢慢恢复正常。幸运的是,这次故障对他的部门影响不大,因为发电机没有损坏。他很高兴自己不是总工程师:默多克还是会被成堆的文件所淹没。这个想法让休斯博士相当满意。

“你好,医生。”他向来访者打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的病人怎么样了?”

桑德森医生略一点头。“他再过一两天就能出院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