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正在收缩,他将所有的惊异压抑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他只观察和记录:要想了解这些东西,以后还会有时间。他的世界可能拥有两颗太阳,分别照耀着世界的一侧,这毕竟还算不上超乎想象的事情。
现在,他终于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了那根漆黑的线条,它标志着墙的另一侧到了。很快,他将成为数千年来(也许是自古以来)第一个看到被墙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的土地的人。那里会像他自己的家乡一样美丽吗?那里有没有他乐于与之打招呼的人呢?
但是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等待着,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格雷尔将手伸向他旁边的柜子,摸索着放在上面的一大张纸。布雷尔登默默地看着他,老人继续说。
“关于宇宙大小以及宇宙是否有边界的争论,我们听得真是太多了!我们可以想象太空是没有尽头的,但是我们的大脑抗拒无限的想法。一些哲学家认为,空间受到某个更高维度曲率的限制——我想你知道这个理论。这在其他宇宙中或许是正确的——如果存在其他宇宙的话,但是对我们的宇宙来说,答案更为微妙。
<!--PAGE 11--> “到了那堵墙,布雷尔登,我们的宇宙便走到了尽头——同时也没有。没有边界,在墙建成之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人们继续向前走。墙本身只是一个人造的屏障,与它所在的空间具有相同的属性。那些属性一直都在,墙的出现并没有令它们有所增加。”
他把那张纸拿到布雷尔登面前,慢慢地旋转着。
“看这里。”他说,“这是一张白纸。显然它有两面。你能想象一张没有两个面的纸吗?”
布雷尔登惊愕地盯着他。
“不可能——那太荒唐了!”
“真的吗?”格雷尔轻声说。他再次将手伸向橱柜,手指在橱柜的凹格里摸索。然后,他抽出了一张又长又软的纸条,将空洞无神的目光转向静静地等待着的布雷尔登。
“我们无法与第一王朝的智者相比,但是他们的头脑能够直接领悟的知识,我们可以通过类比的方法来理解。这个简单的把戏,看似微不足道,却可以帮助你一窥真知。”
他的手指划过纸带,然后把两端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圆环。
“现在我做出来的,是一个你非常熟悉的形状——圆柱体的一段。我用手指沿着内面转,然后再沿着外面转。这两个面是截然不同的。要想从一个面到另一个面,你只能穿过纸带。你同意吗?”
“当然。”仍在困惑的布雷尔登说,“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证明。”格雷尔说,“不过再看一下——”
* * *
这个太阳,舍尔文想,就是垂罗恩的孪生兄弟。黑暗已经完全消失了,那种他不想去理解的感觉——自己走在一片无垠的原野上——也不复存在。
他现在走得很慢,因为他不想一下子走到那令人眩晕的悬崖边上。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了远处地平线上的低矮山丘。和他身后的那些山丘一样,它们寸草不生,毫无生气。这并没有使他太失望,因为他自己的土地一眼看去也不会比这更有吸引力。
他就这样继续往前走。不久,当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的时候,他也没有像个胆小鬼似的停下来。他毫不畏缩地看着自己的周围出现了那些熟悉得令人震惊的风景,直到他看到了自己启程的平原,巨大的楼梯本身,直到最后,他看到了布雷尔登那张写满了焦急和期待的脸。
格雷尔又把纸带的两端连在一起,不过这一次,他先把纸带扭转了半圈。他把它递给布雷尔登。
“现在拿你的手指沿着它转一圈。”他轻声说。
布雷尔登没有照做:他已经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我懂了。”他说,“你不再拥有两个不同的面。现在它形成了一个连续的单面——一个只有一侧的曲面——乍一看似乎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PAGE 12--> “是的。”格雷尔非常轻柔地回答,“我就知道你会理解的。一个只有一侧的曲面。也许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扭曲的环的符号在古代宗教中如此普遍,尽管人们已经彻底忘记了它的含义。当然,这仅仅是一个粗略而简单的类比——在二维空间中展现三维空间现象的例子。但这已经是我们的思想距离真理最近的情形了。”
两人在长久的沉默中深思着,然后格雷尔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向布雷尔登,好像他还能看到他的脸。
“你为什么在舍尔文之前回来了?”他问道,虽然他很清楚答案。
“我们不得不那么做。”布雷尔登悲伤地说,“但是我不想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毁掉。”
格雷尔同情地点点头。
“我明白。”他说。
舍尔文的眼睛顺着长长的台阶往上看,那里再也不会有人踏足了。他没有什么遗憾:他努力过,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