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马雷的狮子(2)(2 / 10)

是相当自然的事情。不久,他就要回到他的朋友们中间去了。在一个他很快就要忘记的世界里,他和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

一段记忆正在脑海里渐渐消散。它属于一位曾经渴望名利和智慧的年轻工程师,可是现在他连他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在另外那个生活中,他很了解那个笨蛋,然而现在他没有办法向他解释,他的野心是多么虚妄浮华。

他开始悠然自得地沿着海滩散步。随着他迈出每一步,他的影子生活最后些许模糊的记忆也在慢慢离开他,就像一场梦境的细节消失在白天的阳光里。

世界另一侧的一间废弃实验室里,三位科学家盯着一台设计独特的多通道通信器,忧心忡忡地等待着。这台机器已经沉默了九个小时。在前八个小时里,谁也不会期望有消息传来,但是到了现在,事先商定的信号已经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艾伦·亨森猛地站起身,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要呼叫他。”

另外两位科学家紧张地面面相觑。

“呼叫可能会被追踪到!”

“前提是他们真的在监视我们。即便他们在监视,我也不会说什么出格的话。佩顿会理解的,如果他能回答的话……”

即便理查德·佩顿曾经知道时间,他现在也已经忘记了这个概念。只有当下是真实的,因为过去和未来都躲到了一道无法穿透的屏障后面,就像一道壮丽的风景可能被势如瓢泼的雨幕遮蔽。

乐在其中的佩顿对当下感到心满意足。曾几何时,他愿意带着一点不确定,出发去征服新的知识领域,现在那种永不停歇的闯劲已经**然无存了。此刻知识对他来说没有用处。

后来,他再也想不起来岛上生活的点点滴滴。他认识了许多同伴,可是他们的名字和面孔都已经记不得了。在那短暂的一刻,他拥有了爱情、内心的平静和幸福。然而,他只记得自己在天堂生活的最后几分钟。

奇怪的是,它在开始的那一刻便已经结束。他又一次身在潟湖边,不过这一次是晚上了,而且他不是孤身一人。似乎总是一轮银盘的月亮低低地悬在海面上,长长的银色光带一直延伸到世界的边缘。不曾移动过的群星在天空中熠熠生辉,毫不闪烁,有如灿烂的珠宝,比起地球上那些已经被遗忘的星星,更加光彩夺目。

不过佩顿的心思被另外一种美吸引过去了,他再一次朝躺在沙滩上的那个身形俯下身去。比起那团任意铺散在沙滩上的秀发,沙子的金色也并不显得更加浓郁。

这时候,天堂在他周围颤抖着消失了。当所爱的一切都被夺走,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喊。幸而转换是迅疾的,他的心智才没有遭到破坏。当一切结束时,他体会到的是,当伊甸园的大门在身后砰然关闭,永不复开时,亚当定然拥有的那种心情。

但是把他带回来的声音在这个世界上是再普通不过的。也许,真的没有其他声音能进入他的思想的藏身之处。在科马雷城这个漆黑的房间里,沙发旁边的门上,他的通信器正在发出刺耳的声音。

当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按接收开关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消失了。他一定是答复了什么,满足了那位不认识的呼叫者——艾伦·亨森是哪一位啊?——因为只过了很短的时间,电路就已经消停了。佩顿仍然晕头转向,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试图重新找到自己生活的方向。

刚刚不是在做梦。他对此深信不疑。更确切地说,他仿佛经历了另一个生活,而此刻正在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就像一个正在康复的健忘症患者一样。他虽然还在惶惑茫然,脑子里却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信念。他再也不能在科马雷睡着了。

慢慢地,理查德·佩顿三世的意志和性格从放逐中回归。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出了房间。他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长长的走廊里,走廊两旁有几百扇一模一样的门。他带着新的领悟看着门上刻的符号。

他几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往哪里走。他的头脑专注于思考眼前面对的问题。走着走着,他头脑清醒了,慢慢地明白了。目前他还只有一个理论,但是他很快就会将其付诸检验。

人类心智是一样受到庇护的脆弱事物,并不直接与世界接触,而是通过身体的感官来收集所有的知识和经验。人们有可能记录和储存思想和情感,就像早期的人们曾经把声音记录在几英里长的电报上一样。

如果趁着某一具身体及其所有感官都处于迟钝、麻木的状态,将这些想法投射到它的心智当中,那个大脑就会认为它正在经历现实。它没有办法辨别出这种欺骗,就像人们无法区分一首完美录制的交响乐和现场演奏一样。

这一切在几个世纪前就已经为人所知,但是科马雷的建造者们以世界上前所未有的方式运用了这些知识。在城市的某个地方,肯定有机器可以分析进入者的每一条想法和欲望。而在另外某处,城市的制造者一定已经储存了人类大脑所能知道的所有感觉和体验。利用那些原材料,所有可能的未来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