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些尴尬。最后,一向最敢言的巴顿开口了:

“听着,博士,若这就是了,希望一切顺利。帮我拍张雷龙的照片当纪念品吧。”

这类玩笑话亨德森听多了,已经习以为常。他笑了笑,但看来不是很快乐。“我没办法保证任何事,”他回道,“结果也可能是史上最大笑话。”

戴维斯阴郁地用脚趾踢踢轮胎,检查胎压。他注意到吉普车换上了全新的轮胎,戴维斯没见过这种奇怪的锯齿纹路。

“无论如何,希望你们会告诉我们结果。否则,我们就要半夜潜进去,亲眼瞧瞧。”

亨德森笑了:“若你们从那样简陋的鬼地方能看出任何事,根本是天才。话说回来,若一切顺利,晚上应该会小小地庆祝一番。”

“老大,你预计几点回来?”

“四点左右吧。我不希望害你们走回营地用下午茶。”

“好的,希望不用!”

吉普车消失在沙尘中,留下两个心事重重的地质学家站在路边。巴顿耸耸肩。

“我们越认真工作,”他说,“时间就过得越快。来吧!”

巴顿一直在沟渠尽头使用气动钻,此时已距离主要挖掘场址超过一百码。戴维斯正为最新出土的几个脚印做最后处理。脚印现在已非常深,间距极大,沿着足迹看来,可明确看出那爬虫类巨兽改变路线、开始奔跑、最后像巨大袋鼠般跳跃的时间点。巴顿想象,看着这庞然巨物以特快车般的疾速追来,会有何种感受?然后他便想起,若他们对秘密研究的推测正确,不久之后他们就能亲眼见到了。

下午过了一半,他们的挖掘进度已经破了纪录。地面土质较软,巴顿轰隆向前的速度之快,让他几乎忘了其他挂念。他已领先戴维斯好几码。两人都埋首于工作,直到饥饿袭来,提醒他们该休息了。戴维斯先发现教授他们晚了,便走向他的好友。

“已经快四点半了!”气动钻的噪声消散时,戴维斯说,“老大迟到了……若他没来接我们就回去喝下午茶,我会生气的。”

“再给他们半小时吧,”巴顿说,“我猜大概烧断保险丝或什么的,时间延误了。”

戴维斯不愿接受巴顿的安抚:“如果我们又得走回营地,我真的会生气!不管了,我要去山坡上看他们过来了没。”

戴维斯留巴顿在原地继续凿开软岩层,自己爬上老河床侧边的矮丘。这里能够俯视谷地,亨德森、巴恩斯的实验室那两座烟囱在一片荒凉景色中清晰可见。但放眼望去都没看见吉普车后飞扬的尘土;教授还没出发回来呢。

戴维斯不满地哼了一声。今天特别辛苦,又得走两英里回营地去。更糟的是,下午茶的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他决定不再等了,开始往下走、准备回到巴顿那儿时,眼角注意到异状,便停下脚步,望向谷地。

他只能看到实验室的两座烟囱、看不见其他建筑物。此时,烟囱周围竟变得雾气蒸腾,仿佛空气因高温而震动。戴维斯知道那里温度肯定很高,但不可能那么高。他更仔细地看,发现雾气笼罩的范围竟然超过四分之一英里。

然后,实验室突然爆炸。但并没有任何亮光或刺眼的闪光,只有一阵烟雾的涟漪突然布满天空,然后又消失了——实验室的两座烟囱也消失了!

戴维斯的腿瞬间软了,他滑下浅丘,看着谷地,目瞪口呆。不祥的预感排山倒海而来,像做梦似的。戴维斯等着爆炸的声响传来。

听见时,声音并不大,而是沉闷、拖长的“呼咻”一声,在沉滞的空气中戛然而止。戴维斯隐约听见气动钻的声音也停止了;爆炸声恐怕比他想象中更大声,连巴顿都听见了。

全然寂静。戴维斯放眼望去,一片荒僻中毫无动静。他等到气力恢复,半跑半滚地回到好友身边。

巴顿半坐在沟渠边上,头埋在双手里。戴维斯靠近时,巴顿抬起头。虽然巴顿的脸满是沙尘,戴维斯仍对巴顿的眼神感到震惊。

“你也听到了吗?”戴维斯说,“实验室好像爆炸了,天啊,快过来!”

“听到什么?”巴顿木然地问。

戴维斯吃惊地瞪着他。然后,他想起巴顿原本在使用气动钻,根本什么也不可能听见。不祥的预感加剧,他觉得自己好像希腊悲剧中的角色,正要迎来无可避免的悲惨命运。

巴顿站起身。他的表情诡异,戴维斯以为他快要崩溃了,但他开口时又出奇冷静。

“我们多傻啊!”他说,“我们猜他们打算‘窥视’过去,亨德森应该都在偷偷笑我们吧。”

无意识地,戴维斯移动脚步,走近五千万年来首见天日的痕迹。此刻,他几乎不带情绪地摸过几小时前才注意到的锯齿纹路。轮胎陷进泥滩的程度不深,仿佛化石形成时,吉普车正以极速往前驶。

无疑确是如此。一处浅胎纹完全被巨兽的脚印抹去,此时足迹已非常深,就像爬虫巨兽正要使出最后一击,攫住正绝望地逃命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