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好的“时机”到来时,我们正短暂笼罩于地球的阴影中。范德堡与克拉斯宁两位正直的同僚还以为我将与他们一起再绕行一周才会出发。我按下发射键,感受到马达喷射将我们推离原生世界,这时,我对自己的感觉从未如此糟糕过。
接下来十分钟我们忙着操作仪器,确认奋进号按既定轨道前进。当船终于脱离地球轨道、得以关掉推进马达时,正好脱离阴影,毫无遮蔽地迎向日光。我们将在太空中轻松且寂静地航行五天;抵达月球前,途中将再无黑夜。
此时,第三太空站与其他两艘船理应在一千英里外了。八十五分钟后,范德堡与克拉斯宁才能再回到正确的出发位置,按既定计划出航。届时他们已不可能再超越我,希望抵达月球后他们不会对我过于生气。
我切至后视镜头,回望远方的太空站;那微小的光点刚从地球阴影中出现。过了片刻,我才发现戈达德号与奇奥科夫斯基号并没有如同我所预想的那样飘在太空站旁……
不,另外两艘船只在后方半英里外,速率与我们相同。霎时间,我不敢置信,错愕地盯着他们看,然后才想通,原来我们都怀着同样的心思。“天啊!你们这些叛徒!”我喊出声,接着开始大笑。几分钟后,才鼓起勇气呼叫正心急如焚的地球任务指挥中心,向其报告一切皆按照计划进行——只是绝非原先宣布的那一个。
三艘船互相以无线电呼叫、恭喜彼此时表现得相当羞怯。同时,事态如此发展,我想我们都暗自庆幸。接下来的旅途中三艘船距离彼此不曾超过几英里,实际降落的过程则配合得天衣无缝,几乎同时登陆。
“几乎”同时登陆啦。我大可从记录磁带算出,我比克拉斯宁早了五分之二秒抵达,但我最好别提这点,因为范德堡不多不少也恰恰早我五分之二秒登陆。
一趟长达二十五万英里的旅程能有如此结果,也算不分轩轾了。
月球上的罗宾汉
以月球时间而言,我们降落于日出之时,漫长的一日正要开始。笼罩平原的斜长阴影达数英里,包围着我们。随着太阳渐渐升起,这些影子将逐渐变短,直至日正当中几乎完全消失——但正午还要五个地球日才会到来,在那之后,还要七个地球日才会入夜。我们还能在日光中工作约两周,在那之后,微微发出蓝光的地球将取代太阳,成为天空的情人。
降落前几日相当忙乱,我们无暇探索周遭环境。我们必须从太空船卸下货物,适应异星环境,学着操纵电动曳引机与机车,架起作为临时住所、办公室与实验室的圆顶小屋。若必要,我们也能住在船上,但非常不舒适又拥挤。圆顶小屋虽然称不上宽敞富丽,在太空航行五天后,也算奢侈了。小屋以强韧有弹性的塑胶制成,能像气球一样胀开,再装设隔间与内装。对外的出入口设有气闸,许多管线连至太空船的空气净化机房,供给人类可呼吸的空气。不用说,美国造的建筑最大,设备一应俱全,连厨房水槽都有,还有洗衣机,我们和苏联人老是向他们借。
到了“傍晚”,差不多降落后十日,我们才安顿好,得以正式展开科学工作。先遣队紧张地探索基地附近的野地,熟悉地貌。当然,我们降落前便已握有极为精细的地图与照片,但比起实际景色,图像仍可能令人混淆。图上标注为浅丘的,对于身穿太空服的人来说,看来就像座巨峰;看来平坦易行的平原其实流沙及膝,难以行走,只能迟缓而艰难地前进。
不过,这些障碍都相对轻微,且月球的低重力(使物品重量只有在地球上的六分之一)对克服这些障碍大有助益。科学家开始收集探测结果与样本,与地球联系的无线电与电视线路越来越繁忙,最后全日不停运作。我们不愿冒任何险;就算我们回不了家,收集的知识也得传回地球。
第一座自动补给火箭在日落前二日按计划准时抵达。我们看着火箭的刹车喷射引擎在空中闪射火焰,触地前几秒又再次喷火。我们没看见它实际落地,出于安全考量,降落点距离基地三英里远,而此般距离在月球会落在地平线之下。
我们找着机器火箭时,它以吸震三脚架着地,稍微斜立着,本体与装载货品、从仪器至食物的状态皆完好。我们以胜利者之姿将补给运回基地,办了迟来的庆祝宴。大家一直拼命工作,是该放松一下。
那真是场精彩的庆典。我认为,克拉斯宁指挥官身穿太空服、试图跳起哥萨克舞,是当天的**。接下来,众人将心思转移至运动竞技,却发现户外活动受到极大限制——其原因显而易见。若有装备,槌球或草地滚球还算可行,板球与足球则想都别想。在月球低重力下,只要猛力一踢,就算是足球也能飞个半英里远;板球一打出去,恐怕再也回不来。
特雷弗·威廉姆斯教授第一个想出实际可行的月球运动。他是英国队的天文学家,也是史上最年轻的皇家科学学会院士,获颁此项殊荣时,他才三十岁。他对行星际导航方法的研究令他享誉国际,而他对箭术的爱好则较不为人所知。他曾连续两年代表威尔斯赢得箭术冠军;因此,我发现他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