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波的时候,他对音乐产生了兴趣。他相信音乐韵律和脑电波节律定存在某种相关性。他给自己的实验对象播放了各种节奏的音乐,观察音乐会对他们的基本脑波产生什么影响。你可能觉得影响会很多,没错,他的发现引领吉尔伯特走向了更哲学的领域。

“我只跟他长谈过一次他的理论。他对自己的理论并非讳莫如深——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从未见过对自己的研究守口如瓶的科学家,只是他不希望在知道研究结果之前谈论自己的工作。但是,他告诉我的内容足以证明,他将开辟一个非常有趣的研究领域,所以我极其重视对他的培养。我的公司为他供应部分设备,不过我也不介意赚点别的钱。我突然想到,如果吉尔伯特的想法实现了,那在人们能用口哨吹出《第五交响乐》第一小节以前,他需要一个业务经理……

“吉尔伯特努力在做的事情将为流行金曲理论奠定科学基础。当然他并没有以这种方式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将其视为一个纯粹的研究项目,不过除了在《物理学会学报》上发表论文以外,他并没有更多想法。不过我立刻就发现这背后隐藏的商机了。这个商机好得简直令人窒息。

“吉尔伯特能够确定,优美的旋律或者流行金曲能在人的脑中留下印象,是因为它符合脑中本就存在的基础电节律。他打了一个比方:‘就像耶鲁牌钥匙插进锁孔里,两个纹路匹配才可能把锁打开。’

“他从两个角度处理这个问题。首先,他选取了几百条非常著名的古典乐和流行乐的旋律,分析了它们的结构——用他的话说也就是它们的形态。这项工作是利用巨大的和声分析机完成的,这台机器能够区分出所有频率的声音。当然,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做的事情比这多多了,不过我肯定你们已经明白基本概念了。

“与此同时,他努力弄清楚产生的声波形状和大脑的自然电波动是如何协调的。由于吉尔伯特的理论认为,所有的现有旋律都粗略近似于同一个基本旋律——我们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哲学思考。数百年来,音乐家一直在探寻这个基本旋律,但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们不知道音乐和大脑的关系。现在,这一层关系被揭示出来,我们就有可能找到‘终极旋律’了。”

“啊!”约翰·克里斯托弗说,“这不就是柏拉图的理念论吗。你知道的,物质世界当中的所有物体都只不过是理念中的椅子、桌子或者你拥有的任何东西的摹本。所以你的朋友要找的是理念中的旋律。那他找到了吗?”

“我跟你说,”哈利泰然地继续说道,“吉尔伯特大概花了一年时间完成了分析工作,然后便开始了合成旋律的工作。大致来说,他制造了一台能够根据他发现的规律自动编写音律的机器。他摆了好几排振**器和混音器——事实上为了做仪器的这一部分,他改装了一台普通的电子琴,作曲机能够控制这些装置。他像科学家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一样幼稚地将这台机器命名为路德维希[4]。

“你可以把路德维希想象成一个万花筒,不过它不是光线万花筒,而是声音万花筒,这样可能更容易理解,那些规律——吉尔伯特相信的规律——是构建在人类大脑的基本结构上的。如果他能把机器调整到合适的状态,在他搜寻所有可能的音律的过程中,路德维希肯定能找到终极旋律,这只是早晚问题。

“我曾经有幸听到过路德维希工作,那场景挺离奇。这台机器是用实验室里随处可见的电子元器件组成的平平无奇的装置,它看上去像是某种新型电子计算机、雷达瞄准器、交通控制系统或是业余无线电台。从外表看,你很难相信如果它成功了,就能让世界上所有作曲家统统失业。不过,真会让作曲家失业吗?可能不会,因为路德维希只能提供原始素材,肯定还需要有人把旋律改编成交响曲。

“然后扬声器开始传出声响。起初,在我看来,我听到的东西像是精准却完全没有灵气的学生弹奏的五指练习曲。大多数主题旋律都是陈词滥调,机器会播放一段旋律,然后逐个小节地进行变奏,直到尝试过所有可能的变奏方式后开始下一个小节。偶尔,机器会产生令人眼前一亮的乐句,不过整体来说,它并没让我感到惊讶。

“但是吉尔伯特解释说,这只是试运行,机器的主要电子回路还没安装上去呢。等它们安装好了,路德维希将具有更好的选择性,目前,他会把生成的所有内容都播放出来,毫无鉴别力。而他获得选择能力后,产生的旋律就没那么多可能性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吉尔伯特·李斯特。我本来约好一星期后跟他在实验室见面,那时候他应该有实质进展了。结果,我晚到了大概一个小时。我简直太幸运了……

“我到那儿的时候,他们刚刚把吉尔伯特带走。他的实验室助理是个上年纪的男人,跟他搭档很多年了,他悲痛而惆怅地坐在从路德维希上面引出的一团纠缠不清的电线中间。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发生了什么,用了更长的时间才想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

“有一件事确定无疑。路德维希终于成功了。吉尔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