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承受的惊奇。
它有智慧吗?它能够理解自己奇特的厄运吗?有一千个像这样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我们很难知道,出生在太阳火焰中的生物自己如何理解外面的宇宙,或者甚至感知刚性、非气态物质这些冰冷到难以言喻的东西。这个从太空中落向我们的岛状物虽然可能具有智慧,但也从没想到过自己快速靠近的这个世界。
现在它占据了我们整片天空,可能在那最后的几秒钟里,它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它可能感觉到了水星遥远的磁场,或者感受到了我们这个小世界的引力作用。这时它开始发生变化,那些应该相当于神经系统的发光线条,正在凝集成新的图案,为了知道这背后的意思,我甘愿付出一切。也许我在凝视一只没有思想的野兽的大脑,它正因恐惧而进行着最后的抽搐,或者是某种具有神性的生命,正在与宇宙和解。
然后,雷达显示屏空无一物,射线束扫描后仍然干干净净。那个生物已经落在了我们的地平线以下,由于行星表面的弧度,我们看不到它了。水星远处的区域地狱般炽热,只有十几个人去过那里,而活着返回的就更少了。这个生物就无声无息地在无形之中坠落在熔化金属的海洋和缓缓移动的岩浆堆成的小山上。坠落的冲击对它来说毫无意义,让它无法承受的是第一次接触冰冷到难以想象的固体。
是的,冰冷。它来到了太阳系中温度最高的地方,这里的温度从未低于七百华氏度[1],有时候还会接近一千度。而这对它来说比全身**的人跑到南极还冷。
我们没有看到它死在冰冷的火焰中,现在我们利用设备也探测不到它,任何一台仪器都没有记录下它的死亡。但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那个时刻的到来,所以,那些仅仅看了照片和录像带的人对我们说,我们看到的只是纯粹的自然现象时,我们毫无兴趣。
在那最后的时刻里,那个巨大、非物质构成的大脑伸出来的触手也即将消失,我们这个小世界的一半都被那些触手所笼罩,我们该怎么解释那时候自己的感受?我只能说我们感到了一种无声而痛苦的哭泣,一种越过了感官而直逼心灵的死亡剧痛。那时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人怀疑,此后也毫不怀疑,自己见证了一个巨大生命的离世。
我们可能是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见过这样壮观的死亡的人类。无论它们可能是什么,作为生活在太阳那个无法想象的世界的生物,它们和我们可能再无相遇的可能。很难理解我们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它们,即便它们的智慧水平与我们相当,也非常不可思议。
它们真有这么高的智力吗?也许我们永远都不知道答案更好。也许从宇宙诞生之日,它们就一直生活在太阳内部,已经达到了我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智慧高度。可能未来属于它们,而不是人类;它们也许已经可以和生活在其他恒星上的兄弟姐妹隔着无数光年的距离交流了。
可能有朝一日,当我们绕着它们壮观、古老的家园飞行,为自己的知识而骄傲,自视为造物主时,它们会通过自己奇特的感官发现人类。他们可能会不喜欢这个发现,因为对他们来说我们可能不过就是蛆虫,在一个无比寒冷的世界表面爬行,冷到无法让它们在有机生命的腐败中净化自我。
然后,如果它们有能力,还会做自己认为必要的事。太阳会释放出自己的力量,用火舌舔舐自己孩子的脸庞,这样行星们又能再次回到原初状态了——干净、明亮的不毛之地。
(译者:丁将)
[1] 温度单位,100华氏度约等于37.8摄氏度。——编者注(本书注释如无特殊说明,均为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