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9月首次发表于《银河系》(Gaxy),篇名《一道日光》
收录于《十个世界的故事》
应该由其他人来说这个故事,其他更了解南美足球个中趣味的人。在老家爱达荷州莫斯科,我们抓了球就跑。在我称之为秘利维亚[1]的繁荣共和制小国,足球是用脚踢着玩的。而这与他们对裁判的所作所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秘利维亚的首都再会城是个精巧的现代都市,位于安第斯山中,海拔高达两英里。居民对他们辉煌的足球场非常骄傲。场内有十万观众席,不过,重要比赛时,仍难以容纳所有前来观战的球迷,例如与邻国巴拿古拉[2]的年度对战。
在南美其他较不民主的地区几经磨难和冒险之后,我抵达秘利维亚,其后,我率先得知的事情之一,便是去年球赛因为裁判极为肮脏的欺瞒手段输掉了。据说,裁判判罚多个队员、宣判一次进球无效,基本上确保了表现最佳的球队绝对赢不了。如此激烈的指控言辞让我相当想家。不过,想起我所在是何等地方,我只说了句:“你们应该多给裁判点钱的。”“我们给了,”对方苦闷地答复,“可巴拿古拉人后来也找上他了。”“真不幸,”我说,“收贿便乖乖办事的好人难寻。”抽走我最后一张百元美钞的海关稽查员还有点羞耻心,挥手让我通过边境时,他藏在短髭后的那张脸红了。
接下来几周很是辛苦,这并非我不愿多谈的唯一原因。总之,我暂且重回农耕机生意,虽然我进口的器械不曾接近任何农场;而现在要把它们往前线送,且不让好事之人刺探包装里头是什么,每次得花的钱都比一百块多上许多。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更多烦心事,尤其是足球。我知道,我进口的昂贵商品随时将派上用场,而我只想确保这次离开时我能顺利带走生意利润。
尽管如此,随着第二场比赛的日期逼近,我也难以忽略周遭的兴奋之情。别的不提,连我的生意都受到影响:我费尽心力与财力,设法在安全的旅馆或可靠的自己人家里举办会议,与会人士好不容易到场,却花大半时间讨论足球。这简直令人抓狂,我不禁开始怀疑秘利维亚人是否把政治看得像足球那么重。“各位!”我会表达不满,“下一批旋转钻机明天就要卸货,除非我们拿得到农业部长核发的许可,要是某人打开箱子……”
“别担心,小子,”席耶拉将军或佩德罗上校会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已经安排好了,就交给军方吧。”
我还算识相,不至于反问“谁的军方”。然后,接下来的十分钟,我就得听他们争得面红耳赤,谈论足球战术及如何应付不守规章的裁判。我做梦也想不到(也确信没有其他人想得到),足球竟然与我们所面临的特定问题紧密相连。
从那之后,我已有余裕理清所有来龙去脉;但在事发当时,一切都令人困惑。在这个几乎不可能的故事中,最关键的人物肯定就是厄南多·迪亚斯阁下了。他是百万富翁、花花公子、足球迷、业余科学爱好者,以及——我敢打赌——未来的秘利维亚总统。厄南多阁下对跑车与好莱坞美人的热爱,使他成为国际上最知名的秘利维亚人。多数人认为纨绔子弟是厄南多阁下唯一的身份,而这与事实天差地远。
我已得知阁下是我们的人,但他同时也备受鲁伊斯总统器重。这让他处于权力极大又相当微妙的立场。当然了,我从未见过他本人。他必须慎选同伴,而我,除非有必要,大部分人对我可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对科学的喜好,我是隔了很久之后才听说的。厄南多阁下似乎有座私人天文台,夜色晴朗时常常造访;不过,谣传说这场地的功能远不止于观测天文星象。
厄南多阁下一定用尽所有魅力与说服力,才说动总统同意此事,而若非因为总统也是足球迷,且和每个爱国的秘利维亚人一样,为去年的挫败痛苦不已,他绝不可能同意。总统想必颇为欣赏这个绝妙的主意。虽然,他可能不乐见整整半支军队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无法出动,但厄南多阁下提醒总统:有什么比把年度盛事的五万个座位送给军方更能赢得忠诚呢?
我在那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于球场座位坐下时,对这一切仍毫不知情。你觉得我并不想去?猜对了。可是佩德罗上校给了我一张票,辜负他的心意好像说不过去。所以,我坐在那儿,顶着艳阳,用节目表扇着风,用随身收音机听着转播,等待球赛开始。
足球场人满为患,椭圆碗形的座席区密密麻麻都是人脸。观众入场有些延迟。警方已经尽力,但要一一检查十万名入场民众是否偷偷携带枪械实在需要时间。客场球队坚持要这么做,还引起本地民众群情愤慨,但随着入口检查哨堆的枪炮越来越多,抗议声浪也就迅速消散。
只要观察群众嘘声的移动方向,就能明确得知裁判何时搭乘加装装甲的凯迪拉克进场。“如果对裁判有意见,”我向邻座同伴说道,那是一名中尉,官阶之低微,以至于与我一起出席公开场合不至造成危险,“不能把他换掉吗?”
他无奈地耸耸肩。“客场球队有权决定裁判人选。我们无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