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法利落地闪过几个防守球员,漂亮地进球。足球射门入网,还未落地裁判哨音又响起。
现在可好了,我思忖,这样的进球,他总不可能判无效吧。
但裁判确实这么做,说手球了。我的视力不错,却根本没看到。所以,我也无法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怪罪秘利维亚人太多。
虽然情况一度危急,警察仍设法阻止了群众冲入球场。两支队伍分别离去,场中央只剩下姿态顽强不屈的裁判。他大概在思量球赛结束后该如何逃离球场,可能还安慰自己说,球赛结束即可就此退休。
尖锐的军号声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我指的是五万名士兵以外的所有人,训练有素的军士早就等得快不耐烦。全场瞬间陷入寂静,我甚至听得见足球场外嘈杂的交通。第二声军号响起,密密麻麻的人脸瞬间消失在刺眼的火海中。
我哭喊出声,遮住双眼。一时,我还以为核弹被引爆了,试图躲避却徒劳无功。现场并无爆炸冲击,只有闪耀的火幕,我闭上眼睛都能隔着眼睑看见,好几秒才消失。火幕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三声号角(也是最后一次)响起就结束了。
一切事物,除了一件小事,其余皆安然无恙。裁判原本站着的地方,剩下一小堆灰烬,微微冒着烟,飘散于无风的空气中。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转向邻座同伴,他受到的震撼看来与我差不多。“圣母啊,”我听见他嗫嚅道,“我从不知道那玩意儿有这种威力。”他直盯着——并非场中央那堆火葬的灰烬,而是摊在膝上的纪念专刊节目表——然后,尽管难以置信,我瞬间懂了。
即使到了现在,已有人仔细将原理解释给我听,我还是很难相信自己眼见的一切是由此而生:如此明了,如此合逻辑,如此……离奇。
各位是否曾用随身镜恶作剧,将阳光反射到别人眼睛里呢?我想每个孩子都曾这么做;我记得我对一个老师这样做过,讨了一顿打。然而,我从未想象五万名训练有素的军士,利用几平方英尺的锡箔,同时使出这个把戏。
我一位数学特别好的朋友计算过了(倒也不是因为我需要更多证据,只是我生性喜欢追根究底)。在那之前,我从不知道阳光到底有多少能量。接收阳光的表面,每平方码所含的能量超过一匹马力[3],而庞大的球场中,大片面积接收的热能都集中反射到一小块面积,也就是已故的裁判身上了。就算假设不是所有的节目表都瞄得准,裁判还是接收了至少一千马力的热能,等同于被丢进鼓风炉里。他大概没有感觉太多痛苦。
我确信,除了厄南多阁下,没有人预料到实际情形。反复演习的军士只被告知裁判可能会瞎掉,不能再对球赛搞破坏。不过,同时我也确信,没有人感到一丝丝懊悔。对秘利维亚人而言,足球是永恒的。
政治也是。球赛继续,换上新裁判,眼神温和、言行温顺(可想而知),比赛渐渐走向可预知的结局。此时,我的友人们正积极动作。当胜利队伍光荣退场时(最终比数十四比二),一切皆已安排就绪。一枚子弹也未发,总统从足球场出现时,即被礼貌地告知,他们已经为他保留隔日早晨飞往墨西哥市的班机座位。
席耶拉将军在我登上与他前老板同班班机时,对我说道:“我们让军方赢了足球赛,趁着忙碌我们赢了国家,皆大欢喜。”
我过于礼貌没有反驳,不过忍不住心想,这真是短视的想法。几百万巴拿古拉人想必非常不高兴,总有一天会来算账的。
我也怀疑,算总账的日子大概不远了。上周,我的一个朋友随口向我倾吐他的烦恼。他是某个领域世界顶尖的专家,偏好以假名自由接案。
“乔,”他说,“为什么会有人要我打造一个能够装进足球里的导引火箭?”
(译者:张芸慎)
[1] 原文是Perivia,即Peru(秘鲁)+Bolivia(玻利维亚),这里不只是虚构国家,更是化名,因为主角的职业而保持机密,以下首都名字亦是。——译者注
[2] 原文是Panagura,即Panaa(巴拿马)+Gura。——译者注
[3] 马力,功率单位,1马力约等于745瓦。——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