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应该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尤其考虑到我曾经的作为。”他看了一眼哈克尼斯博士,博士尴尬地笑着。“我也有其他个人方面的原因,我不可能改变想法了。请不要觉得我无礼或不领情,但是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再次感谢,再见。”
<!--PAGE 12--> 他关闭了通话。两个震惊的科学家的图像渐渐消逝,他的心灵重归宁静。
春暖花开无形间变成了夏日炎炎。盼望已久的二百年国庆来了又去。多年来的第一次,他能以一位平民百姓的身份享受独立日。他终于可以坐着看别人的表演了——或者可以置之不理,只要他愿意。
来日已经无多,他很可能只剩下最后一次见到一些老朋友的机会了,他在家花了几个小时看议会辩论,听时事评论。既然他眼中的世界已然圣光照耀,他的情感便也波澜不惊。尽管他熟知那些论点,欣赏那些论辩,但是仍保持着超然的心境,仿佛自己是来自其他星球的看客。荧屏上呼喊不已的小小身影如同好玩的牵线木偶,出演着一出有趣但不再重要的戏剧——起码对他而言。
但是对他的孙子孙女而言是重要的,他们有一天也会成长到这个阶段。他并没有忘记这一点,他们便是他给未来留下的遗产,不管这未来有多么奇特。要想理解未来,必须知晓过去。当汽车在纪念碑大道上驶过的时候,他便将他们带了过去。戴安娜开着车,艾琳坐在副驾驶上,而他和孩子们坐在一起,向他们指点着路两旁熟悉的景点。对他来说熟悉,对他们却不然。就算是他们的年龄还不足以理解所看到的,他也希望他们能记住。
经过了肃穆冷清的阿灵顿国家公墓——在那里他又想起了安眠在世界另一端的马丁——汽车沿着蜿蜒的盘山路开上了小丘。在他们身后,华盛顿市有如海市蜃楼般,在夏日的雾霭中舞动颤抖,直到消失在道路的转角之后。
弗农山庄[3]上很幽静,一周的前几天游客总是很少。当他们下了车走向那所房子的时候,斯蒂尔曼在琢磨,如果美国的第一任总统看到他的家在今天的样子,会作何感想。他不可能想到他的房子会完好无损地进入其第二个百年,成为仓皇流逝的时间长河中一处恒定不变的孤岛。
他们在一间间布局匀称的房间里漫步,尽力回答着孩子们没完没了的提问,品味着那种简单得多也从容得多的生活方式。(但在当年身在其中的人看来,那种生活的确是简单从容的吗?)一个没有电,没有收音机,没有任何能够替代人力、风力或水力的能源的世界实在是难以想象。在那样一个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跑得比马快,大部分人死在出生地周围几英里之内。
炎热、步行,以及不停的提问比斯蒂尔曼想象的还要令人疲倦。走到音乐室的时候,他决定休息一下。门廊上有几张漂亮的长椅,他可以坐在那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饱览一下草坪上的葱茏绿茎。
“我出去一下,”他对戴安娜说,“你们逛完了厨房和马厩,到外面找我。我去坐一会儿。”
<!--PAGE 13--> “你确信自己没事吗?”她紧张地说。
“我从没感觉这么好过,不过我也不想好过了头。再说,孩子们快把我榨干了——我实在想不出更多答案了。你得弄出点答案来,反正厨房是你的专业。”
戴安娜笑了。
“我对厨房里的事情向来不在行,对吗?不过我会尽力的……我想半小时之内就能完。”
他离开他们,独自一人走到了门廊。两个世纪以前,华盛顿肯定也曾站在这里,看着波托马可河蜿蜒入海,思考着刚刚结束的战争和将要面对的问题。而如果命运另有安排,几个月之后,美国第三十八任总统马丁·斯蒂尔曼,可能也会在此矗立。
他不能假装没有遗憾,但是遗憾也并不多。有些人能够同时拥有权力和幸福,但他缺少这种天赋。早晚有一天,野心会将他熬干。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已经懂得了知足。为这一点,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正当他为自己的侥幸逃离惊异不已时,最后的光阴悄然流逝,死神从夏日的天空款款而至。
(译者:秦鹏)
[1] 塞西尔·约翰·罗兹(Cecil John Rhodes, 1853—1902),英裔南非商人,矿业大亨与政治家。
[2] “勒妮”应为斯蒂尔曼对艾琳的昵称。
[3] 弗农山庄:乔治·华盛顿的故居。
<!--PAGE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