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7月首次发表于《童子军生活》(Boys Life)
收录于《来自太阳的风》
一个预兆?我不确定。不过,如今的我因为脊髓灰质炎后遗症被困在了轮椅上,倒是真的可以试一下反重力装置。
到了半夜,离珠穆朗玛的峰顶只有一百多码远了,金字塔般的积雪在月光下反射着苍白阴森的光芒。空中万里无云,刮了好几天的风也终于停了。地球上的最高点变得如此平静和安宁,肯定异常罕见。他们的时机选得不错。
是不是好过头了,乔治·哈珀想着。简单得都令人有些失望。唯一的困难在于溜出宾馆,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管理人员反对未经授权的午夜登山,因为可能会发生事故,从而影响到生意。
但是,艾尔温博士铁了心要在半夜爬,而且他这么做有充分的理由,尽管他从未明着说过。一个世界上最出名的科学家——当然也是世界上最出名的瘸子——在旅游高峰季节出现在珠穆朗玛宾馆,已经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通过暗示他们在做某种重力方面的测试,哈珀已经转移了一部分的好奇心。他倒是没完全在撒谎,但其中真实的部分微乎其微。
朱尔斯·艾尔温肩扛着五十磅重的设备,沉稳地朝着两万九千英尺的高度走去,任何一个能在此刻看到他的人肯定猜不到他的腿几乎是废的。他是一九六一年出生的一名酞胺哌啶酮灾难[1]的受害者,该灾难在地球表面各处留下了超过一万名的畸形儿童。艾尔温是其中的幸运儿。他的胳膊十分正常,而且还通过锻炼使得它们比普通男人的远为强壮。然而,他的双腿就只是两根皮包骨的芦柴棒。在拐杖的支撑下,他可以站起来,甚至还能歪歪扭扭地走上几步,但要想正常走路是绝无可能的。
然而,他现在离珠穆朗玛峰顶只有两百英尺了……
* * *
一切都是由三年多以前的一张旅游海报引起的。作为应用物理处的一名低级电脑程序员,乔治·哈珀只是听说过艾尔温博士的名气,最多也只是远远地见到过他。即便对那些直接在他手下工作的人而言,这位航天科技的研究部主任也显得有些疏离,他的身体和头脑令他和普通人之间产生了隔阂。大家既谈不上喜欢他,也谈不上讨厌他,而且尽管大家都尊敬他外加可怜他,但没人羡慕他。
哈珀刚从大学毕业没几个月,他觉得博士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自己只是组织架构表上的一个名字。处里还有十个程序员,都比他的资历高,他们中的多数人跟研究部主任都没说过几句话。当哈珀被安排了一份送信的差事,给艾尔温博士的办公室送一份保密文件时,他还以为只要客套两句就能出来了。
实际情况几乎就跟他的预料一样。但正当要离开时,他被一张壮观的、占满了半面墙的喜马拉雅山全景照片吸引住了脚步。它被放置的这个位置,艾尔温博士无论何时从桌子旁抬头都能看到它。哈珀对照片上展示的风景非常熟悉,因为照片就是他照的,作为一个心怀敬畏的、略有些喘不上气的游客,他站在了珠穆朗玛皇冠那片满是脚印的积雪之上。
能看到照片里有干城章嘉峰,高耸在近一百英里外的云层之中。几乎跟它平行但更近一些的是马卡鲁的双峰。再往近处,占据了整个前景的,是洛子峰雄伟的身躯,它是珠穆朗玛峰的邻居和对手。往西边稍远的地方去,沿着山谷倾泻而下的是坤布冰川和绒布冰川那杂乱无章的巨型冰河,大到人眼无法欣赏它们的全貌。在这个高度上,它们那冰封的涟漪看上去就像是耕地里的犁沟,但是这些犁沟、这些铁一般坚硬的冰上疤痕,其深度能达好几百英尺。
听到艾尔温博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哈珀仍然沉浸在壮美的风景之中,回味着从前的记忆。
“你看上去很感兴趣啊。你去过那里吗?”
“是的,博士。我高中毕业的时候,父母带我去过一次。我们在宾馆住了一个星期,还以为在我们回家之前,天气好不了了。但到了最后一天,风停了,我们大概有二十个人登上了峰顶。我们在那里待了有一个小时,还相互拍了照片。”
艾尔温博士似乎花了太长的时间来消化他提供的信息。随后,他开口说道,不再是刚才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而是在竭力掩饰自己的激动:“坐下,哈——哈珀先生。再跟我说说吧。”
乔治·哈珀走向了那把椅子,椅子面对着主任那张整齐的大办公桌,他心里有些疑惑。他的事迹也算不上稀奇,每年都有好几千人来到珠穆朗玛宾馆,他们中大概有四分之一会登顶。事实上,去年就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宣传,说的是第一万个人登上了世界屋脊。一些愤世嫉俗者还评论了一个异常的巧合,第一万个登顶的人恰好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女明星。
哈珀跟艾尔温博士所说的,其实都能轻易地从其他十几个信息渠道里获取——例如旅游手册。然而,没有哪个野心勃勃的年轻科学家会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机会,给一个能在职业生涯上大力提携他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哈珀不是那种精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