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月首次发表于《花花公子》(Pyboy)
收录于《来自太阳的风》
当我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一九八四年登上火星显得还是有可能的——事实上,阿波罗项目刚结束时,它就曾被提议过!到了二〇八四年还会再发生一次地球凌日——但我希望在那之前人类早已登上了火星。
测试:一、二、三、四、五……
这是埃文斯在讲话。只要情况允许,我将继续录制。这是个两小时的信息胶囊,但我怀疑自己是否能装满它。
那张照片让我心悸了一生。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可太晚了。(但要是我早知道了,情况会不一样吗?这是那种毫无意义且无法回答的问题之一,大脑却一直会去想它,如同舌头会去舔豁了的牙一样。)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看到它了,但我只要闭上眼睛,就又回到了那片土地,和这里一样危险——也一样美丽。七十二年之前,在面向太阳离此五千万英里的地方,有五个人站在南极的冰雪里面对着镜头。他们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展示着疲惫和挫败,连厚厚的裘皮都无法隐藏,死亡已亲吻了他们的脸庞。
他们有五个人。我们也有五个人,而且我们也拍了个集体照。但其余的一切都不同。我们在微笑——欣喜、自信。而且,我们的照片在十分钟之内就会出现在地球所有的屏幕上。而他们的相机则等了好几个月才被人找到并带回文明世界。
我们死得也很安逸,因为各种现代的便利——包括很多罗伯特·法尔肯·斯科特于一九一二年站上南极点时绝对想象不到的东西。
还有两个小时。从现在开始,我将为重要的时刻报出确切时间。
所有的事实都在日志里,到现在全世界都该知道了。因此,我猜做这个录制只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接受无法避免的命运。问题是,我不确定我该说什么,有哪些是必须要说的。好吧,只能说到哪儿算哪儿吧。
第一条:最多再过二十四小时,所有的氧气将消耗殆尽。这将使我面对三个经典的选择。我可以等着二氧化碳的浓度升高,直至我昏厥。我可以走到外面弄破我的宇航服,让火星在两分钟内做完它的工作。或者我可以吞下药箱里的那颗药丸。
二氧化碳积聚。每个人都说它很轻松——跟睡觉一样。我相信这是真的。不幸的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它会让我想起一个噩梦……
我真希望自己从没读过那本该死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真实事件》,不管它的名字到底是不是这个。里面有一章写到了一艘德国潜艇,在战后被找到并被打捞了上来。船员们仍在里面——每个铺位上挤了两个人。在每一对骨架之间,都有一个他们曾共享的呼吸器……
好吧,至少这里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是我知道,确信无疑地知道,一旦我感觉呼吸困难,我就会立刻回到那艘死亡U型潜艇上。
那么,用快一点的方法怎么样?你在真空里只需十到十五秒就会失去知觉,经历过的人说它也不难受——只是有些奇怪。但是想要呼吸不存在的东西却又把我带入了二号噩梦之中。
这次是我的个人经历。小时候跟家人一起去加勒比海度假时,我经常玩裸潜。那里的一处珊瑚礁上有一艘二十年前的沉船,甲板离开水面只有一两码。多数的舱门都开着,因此很容易去到里面,搜寻一些纪念品,以及捕捉躲在里面的大鱼。
当然,不带上潜水用具就钻到里面是很危险的。但又有哪个男孩能抗拒这样的冒险呢?
我最喜欢的路线是从前甲板的一个舱门进去,沿着一条每隔几码就有舷窗透入微光的通道游上大概五十英尺,然后沿着一小截舷梯往上,再从残破的上层结构的一扇门里游出来。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对任何身体条件还行的人来说,都算是一段轻松的潜泳。沿途甚至还有时间看看风景,或是跟鱼群玩玩。有时,为了尝鲜,我会改变方向,从那扇门游进去,然后再从sp; 我最后一次走的就是那条路线。当时,我一个星期没潜水了——来了场大风暴,海里太危险——因此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在海面上深呼吸了约两分钟,直到指尖传来了刺痛感,告诉我该停了。接着,我折起了身子,缓慢地朝着那敞开门廊里的黑暗长方形潜了过去。
它总是给人一种不祥和恐怖的感觉——但这就是刺激的一部分。在开头的几码里,我几乎成了个瞎子。水面上的热带阳光与甲板间的阴暗,两者之间的对比异常强烈,过了好一阵子我的眼睛才适应。通常,我游到走廊一半的时候就能看清东西了,然后随着我接近敞开的舱门,视线会不断地变得更清晰,阳光在锈迹斑斑、爬满了甲壳生物的铁门上勾勒出了一个闪亮的长方形。
就在我快要潜到舱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次视野怎么没有亮起来。我的前方没有斜着射入的光线。看不到它,我怎么才能回到空气中,回到我的世界里呢?
我迷惑了几秒钟,担心自己是否迷路了。随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