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垂眸凝视着身前那只手。指尖纤细如新生柳枝,轻轻攥着他道袍下摆的素色布料,淡金色的光晕顺着指缝微微流转,在布料上晕开细碎的光点。
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盛夏正午落在青瓦上的火星,猝不及防钻进心口,烫得他胸腔里骤然泛起一阵颤栗,连呼吸都跟着顿了半拍。
他修行已逾多年,从初入道门时对着三清像磕破额头,到如今元神与天地同息,早将七情六欲勘破成指尖拂过的尘埃,风一吹便散,不留痕迹。
晨间的露水滴落在茶园的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衬得四周愈发寂静,而他左胸处的跳动却愈发剧烈,像藏在锦盒里的铜铃被撞响。
那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擂鼓般撞击着肋骨,每一次震动都顺着骨骼传到四肢百骸,连耳尖都跟着泛起细微的热意,像被晨光晒暖的玉石。
他下意识抬手按在胸口,掌心贴着衣料,能清晰摸到心跳的轨迹——不再是往日的平缓,而是急促得如同赶路的马蹄,踏得他道心都跟着发颤。
这情绪来得太过突兀,前一刻还如湖面般平静的心湖,下一秒便被狂风掀起巨浪,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像积蓄了千年的山洪突然冲破堤坝。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的躁动,每一次流转都带着灼热的温度,顺着经脉往指尖涌去,连指尖本该平稳流转的灵力都跟着紊乱,不再循规蹈矩。
灵力在经脉里打着旋,像迷路的孩童在巷子里乱撞,搅得他气息微微一滞,不得不闭紧唇齿,将涌到喉头的气闷硬生生压回去。
“情劫么……”
季安在心里无声苦笑,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藏着几分自嘲,几分无奈,还有几分连自已都未察觉的纵容。
他缓缓抬起手,指腹先在空气中顿了顿,似乎在确认动作的轻重,才轻轻落在创世女神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发丝的触感柔软得像云端的棉絮,带着淡淡的、类似晨露混着青草的清香,钻进鼻腔,让他恍惚间想起初入道时,师父在三清殿里讲道的场景。
那时的三清殿还飘着檀香,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师父坐在蒲团上,白须垂胸,声音苍老却有力,震得殿内铜铃轻响。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季安从前总以为这“一”是天道留的生机,此刻才懂另有深意。
原来这“一”,竟不是天道仁慈留下的退路,而是此刻让他千年道心摇摇欲坠、彻底失控的心跳。
可修行到了他这种层次,早已不在乎所谓的劫数与命理,道在已心,从心所欲即是道——他想护着的人,便绝不会放手。
他低头看向创世女神,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依赖,像迷路的幼兽找到了归处。
风从护城河的方向吹过来,带着水汽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口的灼热,忽然觉得,自已这千年的修行,或许本就为了这一刻。
为了这一刻的“在乎”,为了能在她需要时挡在身前,为了能触到她发间的柔软,感受她指尖的温度。
两人沿着护城河慢慢往前走,青石板路被夕阳染成温暖的橘色,像铺了一层碎金,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叠在石板路上,难分彼此。
谁也没再说话,只有脚步声与护城河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却有种莫名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不需要言语,也能懂彼此的心意。
像两株在岁月里依偎生长的树,枝叶在风中轻轻触碰,交换着阳光与雨露,深埋在土里的根须早已悄悄缠绕,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相拥。
晚风轻轻吹过,掀起季安道袍的下摆,素色的布料在空中划出柔和的弧线,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松针香气,飘到创世女神鼻尖。
衣摆扫过创世女神的手背,带起一阵细微的轻颤,她指尖的金色光晕也跟着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烛火,却依旧明亮。
她下意识抬头看他,眼里闪烁的星光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连瞳孔里都映着他的身影,清晰得能看见他道袍上的云纹。
季安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与她对视,嘴角不自觉弯起,那笑容不像往日那般清冷,带着几分温柔,像融化的冰雪。
他们这种超脱凡俗的存在,早已不被凡俗的礼教所束缚,仙神的岁月漫长如江河,望不到尽头,多的是孤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