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漫过眉骨,流进赤红的眼眶,又被剧烈的晃动甩成飞溅的血珠。
贾宝玉拼命用后脑猛撞椅背,发出令人牙酸的“咚咚”闷响,束发的金冠早已脱落,黑发散乱地粘在血汗交织的颊边,如同疯长的水草缠绕着濒死的溺水者。
整个身子在绳索的束缚下呈现出一种极度痛苦的张力,指关节因拼命挣扎而泛白扭曲,指甲竟在抓挠椅臂时生生劈裂,留下道道血痕。
王夫人一见宝玉这般骇人模样,只觉得心肝俱碎。
“我的儿啊!”
一声悲鸣脱口而出,王夫人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幸得身旁丫鬟死死扶住。
王夫人挣扎着扑到椅前,颤抖的手虚虚抚过宝玉血迹斑斑的额角,却不敢真正触碰,仿佛怕加剧他的痛苦。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着脂粉潸潸而下,在王夫人雍容的衣襟上浸开深色的泪痕。
“母亲,母亲,您快瞧瞧。”
她回身抓住贾老太太的衣袖,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
“宝玉这是怎么了,白日里还好端端地作诗论画,怎地突然就、突然就、”
话未说完,王夫人已是泣不成声。
“莫非是冲撞了什么?还是得了急症?这可如何是好啊。”
贾老太太紧攥着龙头杖,指节泛白。她深陷的眼窝里精光闪烁,目光如刀般刮过宝玉狰狞的面容、扭曲的肢体,最终落在那双涣散着非人狂态的瞳孔上。
贾老太太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龙头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不是病。”
贾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历经世事的锐利判断。
“你看他眼冒青黑,力大无穷,口吐恶言,这是撞了邪祟,是被恶鬼缠了身。”
随后贾老太太当机立断转向身后乱作一团的仆妇,厉声喝道。
“都愣着做什么,速速持我的名帖去请马道婆,就说荣国府哥儿着了魔道,请她立刻带着法器过来救人。”
见婆子慌慌张张应声要走,又疾声补充道。
“告诉她,只要救得宝玉平安,荣国府必有重谢。”
王夫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泪眼婆娑地喃喃。
“是了是了…马道婆是见过真章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道。“快去库房取那支百年老参,再备上黄金百两,万要诚心请菩萨救命。”
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由远及近的铜铃声响,恍若冥冥中的回应。
就在荣国府一片混乱之时,凤藻宫内,贾元春正在感伤之际,忽见鎏金香炉里飘出的青烟凝成鬼爪形状,而后便入了贾元春七窍。
贾元春凤目圆睁,随即面目狰狞扭曲,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怪响,竟抓起案上青玉笔架就往太阳穴砸。
“娘娘,您、”
掌宫姑姑惊呼着扑上来阻拦,被她反手一甩撞在蟠龙柱上。
但见贤德妃头戴的九翚四凤冠骤然迸裂,珍珠翡翠滚落满地,贾元春十指扭曲成鸡爪状,生生将织金凤袍撕成碎片。
“有鬼,有鬼扯本宫的肠子。“
贾元春尖啸着掀翻紫檀御案,墨汁泼洒在蹙金帐幔上如泼血。
十几个宫女太监拼死压住她挣扎的肢体,却被发狂的元春踢得东倒西歪。最后是四个粗使嬷嬷取来捆箱笼的麻绳,才将癫狂的皇妃捆在鸾座上。
她兀自用后脑猛撞椅背,额间鲜血染红了椅子。
在好不容易控制住贾元春后,凤藻宫的内侍随即便赶忙将消息禀报给了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夏守忠闻言不敢怠慢,一边安排钦天监官员前去凤藻宫查看情况,另一边来到乾清宫后将消息禀报给了隆化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