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能让林如海感受到威胁,也必须依赖他的诚意。
殿内静得只剩下更漏单调的滴水声。檀香的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混着堆积如山的公文纸墨特有的微涩味道。
夏守忠深吸了一口气,那浮在表面的笑意彻底敛去,换上一种混合着凝重与孤注一掷的神情。
他身体再次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细若游丝,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头,确保只送入林如海一人耳中。
“林相教训的是,为臣者,自当恪守本分。”
夏守忠先顺应了一句,随即话锋陡然一转,锐利如锥。
“只是……咱家今日斗胆前来,也是实在没了旁的法子。”
“陛下圣心难测,咱家如履薄冰,处处悬心。”
“有些事,知道了,便如同骨鲠在喉,不说出来,既对不起林相的清正,也怕日后反倒成了祸事。”
林如海端起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瓷胎,抬眼看向夏守忠,目光沉静依旧,却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夏守忠不再犹豫,从贴身的内袋中,极其缓慢地摸出一个折成小方胜的薄纸片。
那纸张质地特殊,带着内廷特有的密纹暗印。
他用两根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圆润的手指,郑重地将其推到林如海面前那堆积着奏章的紫檀案几上,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相府上,清风朗月,芝兰满庭。”
夏守忠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
“但这神都的暗处,总有几只影子,时时盯着不该看的地方。”
“这份名册上……是锦衣卫安插在林府内的眼线。”
“身份,职司,传递消息的节点……尽录于此。”
夏守忠顿了顿,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咱家今日,以此物,聊表寸心,亦算咱家的一点微末诚意。”
“只求林相看在同样为陛下效力,看在此刻朝廷多事之秋,能为咱家指点一条明路。”
“陛下近来,阴晴不定,处置宫人……已非止一例。”
“咱家这颗脑袋,还有这身蟒袍,怕是……也悬得紧了。”
“若林相能助咱家度过眼前难关,从今往后,咱家愿唯林相马首是瞻,同进共退,互为臂助!”
夏守忠深深地躬下身,几乎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案沿上,姿态放得极低,透着一股走投无路的惶然与孤注一掷的恳求。
那方薄薄的纸片,静静地躺在深色的紫檀木上,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
文渊阁内,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窗外隐约的喧嚣已杳不可闻,唯有夏守忠压抑的呼吸声和铜壶滴漏单调的“嗒、嗒”声在回响,更衬得死寂。
林如海的目光落在那纸片上,久久未动。
烛火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幽深不见底,看不出惊怒,也看不出喜色,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沉寂。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夏守忠保持着躬身低头的姿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汗水已悄然浸湿了内里的衣襟。
这份投名状的分量,足以掀起腥风血雨,他赌的是林如海自身的安危与他对皇帝警戒的洞悉。
终于,林如海伸出了手。手指修长稳定,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方纸胜拈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指腹感受着那特殊纸张的质地与纹路,仿佛在确认某种冰冷的现实。
片刻后,林如海将其稳稳纳入自己宽大的紫袍袖中,动作从容,仿佛只是收起一份寻常公文。
直到纸片消失不见,林如海的目光才重新落到夏守忠身上。
“夏公公,”
林如海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先前更添了几分沉凝,如同金石相击。
“此物,下官收下了。”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监察百官亦是职分所在。”
“林某为官,上对得起君父,下无愧于黎庶,自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然。
“然,夏公公所言‘同进共退,互为臂助’之语,请恕林某万不敢苟同。”
夏守忠心头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一丝渺茫希望骤然冻结。
林如海直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