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烛火,映照着朱标和张贞娘激动的脸。
窗外的夜色,却因为“信鸽”带来的消息,变得更加深沉。
“赔款?谈判?”朱元璋咀嚼着这几个字,脸上先是愕然,随即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他们把咱大明当什么地方了?想打就打,打不过了就想拿几个臭钱了事?”
他猛的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晃。
“传旨!把那几个狗屁特使,给咱拖到午门外,凌迟处死!朕要让全天下看看,冒犯大明的下场!”
浓烈的杀气,瞬间充斥了整个书房。
朱标心头一凛,急忙劝道:“父皇息怒!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大明乃天朝上国,若如此行事,岂不落了口实,让天下人耻笑我等野蛮?”
“野蛮?”朱元璋瞪着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咱就是个淮西泥腿子,就是野蛮!跟他们讲道理?咱的道理就是刀!”
父子二人眼看又要僵持不下。
陈玄却不紧不慢的呷了口茶,淡淡开口:“重八,杀几个人容易,也解气。可解气之后呢?他们的国王会再派一批特使来,他们的舰队,迟早还会再造。这口气,你杀一辈子也杀不完。”
朱元璋的怒火一滞,看向陈玄:“那依大哥的意思,怎么办?真跟他们谈?”
“谈,当然要谈。”陈玄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过,不是他们跟我们谈。而是我们,给他们一个听我们宣判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这次谈判,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是时候,为这个世界,定下新的规矩了。”
陈玄的目光扫过地图上那片名为“欧罗巴”的土地,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我的令,谈判地点,不定在奉天殿,也不定在皇商府。”
他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点在了应天府的城南。
“就在皇家工业区的‘一号锻造厂’。朕,要让他们亲眼看看,大明的道理,到底是用什么铸成的!”
……
七日后,应天府,皇家工业区。
一列挂着七国旗帜的华贵马车,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艰难的驶入这片被浓烟与烈火笼罩的土地。
葡萄牙公爵阿方索,作为此次七国联合特使的团长,掀开车帘的一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到了什么?
神啊!
高耸入云的巨型烟囱,正不知疲倦的向天空喷吐着黑色的巨龙。
钢铁铺就的轨道上,一个冒着白气的钢铁怪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拖着一长串装满乌黑石头的车厢,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
道路两旁,是无数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厂房。从敞开的大门向内望去,能看到无数赤裸着上身、肌肉贲张的工人,在通红的炉火前,如同传说中的巨灵神般,捶打着烧红的铁块。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灰味和滚烫的铁锈味。
这里没有鸟语花香,没有丝竹管弦,只有钢铁的撞击声,蒸汽的嘶吼声,以及成千上万工人整齐划一的号子声。
这是一种阿方索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暴力、秩序和恐怖力量的景象。
他们国内最引以为傲的皇家兵工厂,在这片连绵不绝的钢铁丛林面前,渺小得像一个孩童的玩具作坊。
车队最终停在了一座最为庞大的厂房前,门上挂着“一号锻造厂”的牌子。
特使们在锦衣卫冰冷的目光下,走下马车,双腿都在微微发颤。
厂房内部,更是如同火焰地狱。
中央,是一个巨大到足以吞下一座房子的转炉,正倾倒出瀑布般的金色铁水。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几乎窒息。
而在地狱的尽头,一处稍显凉快的高台上,摆着一张长长的黑铁桌。
大明皇太子朱标,身着亲王朝服,面容严肃的坐在主位。
他的身侧,那个传闻中以一人之力摧毁了他们七国金融体系的男人,护国皇商陈玄,正穿着一身洁白的西式礼服,悠闲的擦拭着手中的一只高脚玻璃杯。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朱标的声音,是现场唯一的“人声”。
阿方索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尊敬的太子殿下,我们……我们是为和平而来。对于之前的一切误会,我国国王深表歉意,我们愿意……愿意献上十万两黄金,作为……作为赔偿。”
他说完,紧张的看着朱标的反应。
然而,朱标没有说话。
陈玄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旁边,一直像雕塑般站立的钱万三,立刻上前一步,将一本厚得像砖块一样的巨大账本,“啪”的一声,摔在了阿方索面前的铁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