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仙将帷帽取下,放在一旁,继而一把捞起那套明显是女子尺寸的衣裳,墨色绸缎衬得她指尖愈发莹白。
她旋身对慕容轩道:“另外一套是给阿轩的,你也快些换上吧!”
声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尾音却诡异地压低,像偷衔到珍珠的小兽。
慕容轩望着她眼里跳动的火焰,那是被冒险点燃的光。
他不禁垂眸轻笑,衣袂扫过椅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拈住锡壶耳,青釉杯沿便凝上了一圈细密的水珠。
“别急。”
慕容轩开口时,将渗满水的杯子推到夜梦仙面前:“先喝点水润润喉。”
茶盏相触的脆响里,夜梦仙不自觉地抚了抚脖颈,刚才入戏太深,咽喉确实有些不太舒服。
“卢吉就算有所动作,也没有那么快的。”
慕容轩一边说,一边入座,紫檀木椅在青砖地上压出轻微的吱呀声:“待会除了暗中观察卢吉,顺道去会会杨厉吧?”
夜梦仙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顿时觉得略有痒意的喉咙舒服了很多。
闻言后,她轻点螓首。
虽然好奇杨厉怎么得罪慕容轩了,但她也不会现在就问的,反正等会也会知晓的。
慕容轩屈指叩了叩桌面,缠枝莲纹的花蕊恰好嵌住他的指节:
“那杨孟娟,似乎并不是人。”
今日初见杨孟娟时,夜梦仙便发现对方身上,除了有活人的生气,也有着十分浓郁的死气。
两种不可能同时并存的气,却交织在一个人身上。
那这个人不是异人,便是异人的‘作品’了。
夜梦仙:“我觉得杨孟娟依旧还是活人,但她的身体里却有着其他东西。”
连慕容轩都开始留意杨孟娟了吗?
说明对方身上的东西,存在着不小的隐患呢。
“这吴府有隐秘的遗迹,又有汇聚死气的不知名大阵,再饲养着某些邪物,似乎顺理成章了。”
慕容轩:“我也如此想。”
夜梦仙跃跃欲试:“那今晚可要好好探探了。”
慕容轩莞尔:“倒也不用那么急,该休息时,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夜梦仙这次没开口了,因为这事还真不好说呀,兴许路上就遇到些意外,不得不耽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没必要在此刻多说。
窗外忽有夜枭啼过,她猛然回头,看向那扇敞开的窗户。
原本安静站在房门前的飞星,也在此时悄然闪身而去。
慕容轩再度提壶为夜梦仙倒了杯水:“别担心,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试探。”
“计划不变,仙仙先换衣服吧。”
夜梦仙连忙拿起她的夜行衣,作势离开主卧去隔壁换衣服,但手腕却忽然被一股温沉力道攥住。
“怎么了?”夜梦仙疑惑发问。
慕容轩看她,双眸中映出摇曳的烛火,声音压得比帐幔缝隙还要低:
“仙仙此刻该是旧疾复发,卧床不起的模样,怎还有力气走下床铺去隔间?”
他修长手指往屏风后一点,那雕花梨木屏风上悬着半幅水墨山水,将内室隔出一片朦胧的阴影。
“这院里虽然没有其他人,但院外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是在提醒她,演戏要演全套。
可......耳廓漫上薄红,指尖微蜷,臂弯里的夜行衣也不自觉地拢紧。
夜梦仙承认,这时候她有些害羞,但在一番自我心理暗示后,她还是轻点螓首。
慕容轩松开她的皓腕,夜梦仙便走向了屏风。
屏风后的那方天地,连月光都筛得细碎,他的呼吸声也同样清晰可闻。
在听到屏风前传来的窸窣换衣声后,夜梦仙深吸一口气,暗忖,既然慕容轩都开始换夜行衣了,那她就更不能够耽搁了。
她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外间。
手指解下衣带,轻轻地捏住领口,微微用力,衣料便如流水般滑落,露出了白皙的肌肤。
整个过程动作轻柔而优雅,像是在跳一场无声的舞蹈。
那夜行衣的材质柔软而光滑,与她的肌肤轻轻摩擦,带来一丝凉意。
这凉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让夜梦仙不禁微微一颤,但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将那夜行衣一寸寸地拢上身。
彼时烛火在铜制灯台上轻轻摇曳,将屏风上的墨色山峦浸成一片流动的暗影。
慕容轩垂眸望着青砖地,那里浮沉着她的影子。
广袖垂落如蝶翼收拢,鬓边发饰反光中恰似翅尖一点碎金,整个人便似只误入深夜书斋的蝶,正敛了翅,屏息伏在冰凉的砖纹上。
风从半掩的窗棂钻进来,灯花\"噼啪\"一声轻爆。
影子忽然微微一颤,倒像是那蝶当真要振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