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秀才在柳棉出事的当晚来过红绿馆夜市是什么意思?他一个教书先生也有门路来到这里?”
对于夜梦仙的询问,走在前方的苏凝香停步,答道:
“正如我刚才在听松阁内所说,每月初五必到红绿馆盘桓十日,这十日中前后四日,吴老爷都会在暖春阁听曲享乐,但中间的六日则是会入夜市。”
“代秀才入红绿馆的当晚,正好是柳棉当值‘接引’的日子。”
那时的柳棉正在接待客人,准备进入夜市回廊,可却与偷入红绿馆的代秀才在后院相遇。
代秀才指责柳棉瞒着他成了红绿馆娼妓,骗他说只是在红绿馆做洗衣工,根本不涉足接客。
因夜市接引人的规矩,有些事情是不可对外宣扬的,否则会有灭口之灾,所以柳棉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
那位被柳棉接引的客人是吴二少爷介绍来的,似是因眼前的闹剧坏了他的兴致,转身便让下属找来了吴二少爷。
在这期间,柳棉与代秀才起了争执,引起了雅阁内宾客的注意。
彼时的苏凝香与几个姐妹一起在暖春阁服侍吴老爷子。
“他老人家对这些响动向来敏锐,在了解情况后,便差人将柳棉和代秀才带入了夜市。”
吴斌离开暖春阁,入夜市没多久,吴杨丙便来了红绿馆,得知人被自家老父带走后,他便来了暖春阁,然后似笑非笑地道:
“老爷子走了,这阁子倒更热闹了。”
当时的姐妹们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重新奉茶添香,笑语轻扬,继续侍奉。
苏凝香也执壶上前,将一盏新沏的龙井轻轻置于他面前。
吴杨丙执杯轻啜,忽而低语:
“你说,那老头为何要插手这等小事?一个农家女,一个穷酸秀才,值得他亲自过问?”
苏凝香垂眸,声音轻如絮语:
“吴老爷心怀宽广,或只是……见世情有趣。”
吴杨丙轻笑一声,目光投向阁外夜市方向,灯火如河,人声如潮。
“有趣?如果真是恶趣味发作还好,就怕这老头子另有打算。”
暖春阁内,丝竹再起,笑语重喧。
在这浮华之下,暗流悄然涌动。
吴老爷的离开,吴二少爷的留下,绝非偶然。
可这些与苏凝香无关,在醉生梦死的一夜后,官差上门调查,得闻柳棉的死讯。
“前方,便是夜市。”
苏凝香言罢,继续提步引路。
尚且沉浸在苏凝香讲述中的夜梦仙一边跟随,一边思索着。
夜风拂过,檐下灯笼轻晃。
红绿馆夜市的‘门’在通行凭证插入门前机关后,这扇‘门’,便悄然开启。
在一行三人走过后,依旧半掩在雾里的‘门’无声合上,似是在静候着下一个执令而来的人。
只是在穿过‘门’后,呈现在眼前的夜市,与夜梦仙想象中的光景全然不同。
眼前这地方,分明是一处荒废已久的老宅子。
颓垣断壁间,蔓草丛生,檐角残破,连灯笼也无一盏亮起。
四野空旷,死寂无声,连虫鸣都听不见,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若说来时那迂回盘旋的道路,尚有几分皇城暗都得架势,那在跨过那扇,姑且可称为‘门’的地方后,所见的废墟老宅便如锦绣画卷上突兀裂开一道破洞。
算算来时所走的路程,这个位置应该还在红绿馆所在的街区。
夜梦仙暗忖,此前游走外街,灯影喧嚣,人声鼎沸,竟全然未觉这荒宅潜藏在咫尺之间,仿佛它本就不该存在,或从来无人真正看见。
正思忖间,苏凝香却步履轻盈,如踏旧径,素手轻抬,引路前行,仿佛这荒芜之地于她而言,不过是一道寻常门户。
行至一间客房前,她驻足,纤指缓缓抚过那扇支离破碎的木门。
门板歪斜,蛛网横结,积尘厚覆。
苏凝香却毫不迟疑,掌心微推,门轴发出一声悠长呻吟,仿佛惊醒了沉睡的魂灵。
就在门扉洞开的刹那,指尖轻触门框某处,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机关启动。
地面微震,一道隐秘通道自门槛之下悄然裂开,幽幽向下延伸,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底秘境,又似通向被封印的往事。
夜梦仙